算他的错……难道不是他的错?每次都这样……夏至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穿了。她连“再见”也没说,挂了电话就马上关机。
夏至现在算是知道了,潘妈妈对她应该是很不满意了。否则会那么着急棒打鸳鸯?
她确实生潘锐的气。他意志坚定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妈妈能奈他什么何呢?
可是,对潘妈妈,她却生不来气。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每个星期这样来回奔波,她想必是很心疼的吧。希望儿女安好,是所有父母共同的心愿。
潘妈妈又不了解她,没有义务去考虑她的感受。
她的感受……又是什么?她真的享受这样的候鸟生活吗?她快乐吗?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萧以晴说得对,要不就他回来,他们还在一起。
可是她开不了这个口。潘锐说不上多喜欢现在的工作,也说不上多满意,但对比他在楠洲时的状态,他自信多了,仿佛浑身发着光。
她要是让他回楠洲,这座竞争剧烈到人如蝼蚁的城市,她承担不起他可能遭遇的失落。
她也承担不起他的拒绝。
她落寞地走在通往地铁站的路上,抬头触目所及,到处都明晃晃的。
马路边高高擎着暗白色光晕的路灯,她经过的那些店铺招牌闪耀着饱和度极高的红黄蓝绿紫,马路两边的高楼里,间或有一两格透出暖暖的黄光或白光……
但没有星光。好像在这样一座从不熄火的城市里,星光是多余的,又像是所有的星星都在这座璀璨繁华的城市面前黯然失色。
这座城市太好了。好到她如此努力,还是配不上它的好。
这半年,夏至兢兢业业,刻苦勤奋,在公司里有了一席之地。王博逸对她的评价是,不太聪明一个人,但是可靠。
她也不知道这是在称赞她还是贬损她。
她有了自己的部门,以代经理的身份,有三名下属。一人专管广告事务,一两个美工负责产品设计和刊物排版,一人负责产品宣传活动策划,她除了管理部门及编制产品说明书,还依然在做内刊。
公司停掉了原来外包给广告公司的宣传业务,只保留了宣传片和海报设计这些他们部门完成不了的工作,其余的宣传事务,都握在了他们手里。
她觉得她还不算成功。这本来就没她什么功劳,完全是王博逸的规划。她不是拍马屁才这么说,事实确实如此。她就是捡了个大便宜罢了。
可这毕竟是她的事业啊……
她有了正在蹒跚起步的事业,为什么还是这样空虚?
她重新掏出手机,开机,看到了潘锐的信息:
【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明天再说吧。你知道,我爱你。】
她没有回信,而是给萧以晴打了个电话:“可以收留我一个周末吗?”
“嗯?当然可以啊。过来吧。”萧以晴没有多问。
夏至很庆幸她还有这么个朋友,可以在她心情陷入低谷时,不问缘由地接纳她。
她一个晚上也呆不下去了,她不想一个人在这出租屋里睡。她回去收拾了两套衣服,就打车去了萧以晴的宿舍。
“那你想怎么样呢?”萧以晴托着腮看她,一副“我早就说了”的神色。
两人盘膝坐在床上,一人抱一只毛娃娃,夏至跟她说起了今天潘锐失约的事。
“你觉得呢?”夏至反问。
萧以晴竖起两掌在胸前:“别,这事我不敢再给你提意见,免得梁璐又骂我。”
“好吧。我再想想吧……”
事业与爱情,鱼与熊掌,真的不能兼备么?
夏至陷入了两难。这个周末,她不想见潘锐,也不想跟他商量。他肯定是觉得维持现状就很好,明明他自己也很疲惫于两城的奔波,可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可以,就不想改变现状。
星期六的早上,潘锐还是来了。他打她电话,她关机。在QQ留言,她不回复。他也打给萧以晴,萧以晴接电话时,瞪着眼用嘴型问她怎么办,她摇了摇手。
“夏至?她没过来找我哦……你要不问问梁璐?”
夏至裹紧了外套,她感到丝丝寒意,十二月的楠洲,该凉了。
第54章 回家
星期天晚上,夏至终于回了电话给潘锐。
潘锐的话音绷成了一条线,他快急疯了:“夏至,你到底怎么了?你不相信我吗?我只是为了敷衍我妈,我不会再和那女孩子联系。”
“你自己决定吧,如果真的觉得合适,你没有必要为了我错过一个好女孩。”夏至为自己居然能那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而讶异。
“我早就决定了,你就是我想要的女孩。”
夏至对这样的甜言蜜语无感了,她打这个电话是为了解决问题:“那你会回来楠洲吗?”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响起时也带着犹豫:“夏至,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那不是共识,是你做的决定,我只是尊重你而已。”
“夏至,最近领导找我谈过话,我有机会入编的。”
“那我明白了。”
“不是,你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潘锐急促地说着,“最起码,你让我存点钱好不好?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地留在楠洲,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或者我可以做点生意,可是我需要本钱。”
夏至轻轻一笑,她知道潘锐看不见她的笑。他还是那么幼稚啊。
“潘锐同志,你知道每一天,楠洲都有公司成立,然后每一天,都有公司倒闭吗?很多人倾家荡产地来楠洲创业,最后带着一身债回去了。”
“你觉得我不会成功吗?”他的声音软了,像是自尊心被她淡淡的嘲讽刮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成功。这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我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我们以后怎么办。可以吗?”
他停顿了一下,说:“可以。”
“你暂时不要来找我了。你也好好想一想吧。我们的问题,不是束之高阁就可以迎刃而解的。我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是找到了解决办法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听筒里久久地安静着,夏至几乎以为线路断掉了:“你还在吗?”
“我在。”
“那我挂了。”
“嗯。”
夏至把手机移开,脸上原来贴着手机的地方剩下了一抹温热。
她需要时间去考虑两人的距离问题,也需要时间去看看她到底有多爱他。
她不担心在分开的时间里,他可能会屈服于潘妈妈的絮絮叨叨,与某个女孩子走在了一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说明他也不是很爱她啊。那样也许她就释然了。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失恋,但是她觉得分手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仍有牵挂。
先看看吧,她还没想好。
她叹一口气,下个周末,也许她该回一趟家,何艳固定每个周末都要打一次电话给她,问问她的情况,什么时候有空回家。
她几乎总是这样回答:“挺好的……工作很顺利……最近很忙,加班很多,周末跑不动了……身体没有问题,就是缺觉,所以周末要补眠……”像小学生背书似的。
这个星期,夏至在星期四就主动打了电话给何艳。
知道她会在周五赶夜班车回来,何艳叮嘱着“路上小心”,干巴巴的语气听不出激动,然而当夏至在晚上九点多踏进家门时,她闻到了餐桌上飘来的老火汤的甜香。
还在车上时,夏至就收到了何艳两次来电,问她到家的大概时间:“你爸过去接一下你吧。”
夏至才不要夏健锋来接呢,明明车站到家不到十分钟车程,她打个摩的一会儿就到了。
“没吃饭过来吃。”何艳从厨房走出,在汤煲旁放下了手里的面。
夏至应了句好:“我先放东西。”
她把背包带过玄关,看到夏健锋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照例是一缸浓茶。
“爸。”夏至叫了他一声,他眯着眼看电视,点了点头,却没有转头看她。
还是这样啊,对她爱理不理的,哪怕半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回家。
她嘴唇往上努了一下,不理就不理呗,她从小就没指望过她在某一天放学回家时,能迎上父母的拥抱。
她把背包放在了沙发一角,从暗格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千块钞票。她走向餐桌,何艳从餐桌走向沙发,两人在中途碰上时,她把钱塞给了何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