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的触摸下醒来,强行撑开紧粘着的眼皮,甩了两下头说:“……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
“九点半了。”夏至看着他这样子感到心疼,知道她怀孕后,他不但包办了家里的所有家务,跑采访也更积极了。
他转向她,眼睛只睁得开一半:“你要睡了是不?我去客房写,你先休息吧。”
“是你先休息。你在发烧你知道不?”她拉住他的手说。
他不在意地笑笑:“男人发烧算是事吗?一会儿就好了。乖,你先睡,我写完就睡。”
她不肯放手:“你确定你现在这样子能写出来吗?你话都说不清楚,还不如吃点药先睡一觉,明天早点起床写。”
见他还犹豫着,她再接一句:“你这种状态下写稿,明天被毙稿了又得重写。我给你调好闹钟,明天五点起床写吧。”
他反执着她的手,抬头笑看着她:“其实,我觉得我可以五点半再起来写。”
她笑着抽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去,我给你找感冒药。”
韩峻熙吃过药,不到五分钟就睡过去了,听着他均匀的鼻息,夏至却睡不着。
她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韩峻熙的电脑和录音笔放在了客房书桌上,她先是打开电脑找到他刚刚写了个开头的那篇稿件,然后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开始一边听录音一边整理采访记录。
从零散的几段采访录音,她拼凑出这是关于一家私立幼儿园的疑似虐童事件,投诉的家长义愤填膺,园方含糊其辞,教育部门严令彻查,网上已有舆论发酵。
韩峻熙追这个事件追了好几天了,他是做深度采访的,自然不能停留在表达各方态度的层面,得找好切入口,或者,可以试试从幼儿园的师资选拔存在的问题入手……
夏至咬了一下指甲,很快就找到了思路,文字如同流水从指尖下跃出。
本身的师范教育背景让她在写这个主题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她试图去表达这样一个观点:教育,从来不是以对象的年龄来区分难易与重要性,幼儿园教师与大学教师应该具有同等的地位。
她不知道她表达这样异于普世价值观的观点对不对,写作多年,她也没有写过这类型的深度采访,看倒是挺喜欢看的。不管了,大不了被毙稿的,就让韩峻熙重写吧。
起码,今天晚上他休息好了,明天就算要加班重写,也没那么难受。
写到将近一点,她保存写好的稿件,临上床前还不忘把韩峻熙的闹钟往后调到了七点。他老说她别为了工作把自己搭上去,她想这句话于他也是适用的吧,既然生病了就好好睡一觉。
闹钟响起时,夏至听见了,她翻了个身,拉高被子蒙住了头。
韩峻熙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他跳起关掉了闹钟,看清手机上的时间后吓得蹦起冲向客房。过了大概五分钟,他又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他爬上床,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说道:“这是你写的,还是我昨晚梦游写的?”
她在半梦半醒间又离清醒靠近了一步,她闭着眼睛笑说:“应该是你昨晚梦游写的。
第268章 我送你回家
韩峻熙把耳朵贴在夏至肚皮上,抬头对她说:“我听到宝宝对我说,妈妈昨晚熬夜太操劳了,没有休息好,今天不能上班,需要好好睡一觉。”
“胡说。”夏至推开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怎么没听到呢?”
累是累点,但她还是准备好要去上班的。她在洗手间洗漱,韩峻熙在门口看她:“你真要去?”
夏至含着牙刷含混不清地说:“我没那么娇气好吗?”
“那……下班我去接你?”
“随便吧,你要是忙不用来。”
“还好,这篇稿子要是过审了,我今天会比较清闲。”他又打了个“哈哈”,“但要是不过的话,那另说。”
夏至做了个鬼脸说:“反正我尽力了,要求别太高。”
“那我先回报社了,今天早上还有个会要开。”
两人道别后,各自上班。韩峻熙先发了稿件给编辑老杨后才出门,去到报社时,老杨已经先一步到了,正招呼大家去开选题会。
选题会也开得简单,基本就是有选题的报选题,没选题的分选题,讨论了一轮后,各自领了任务便散会。
韩峻熙回到座位上写采访提纲,下午没事可以提前走,他还惦记着和夏至约好去接她下班的事。
夏至昨晚替他写的那篇稿件,老杨迟迟没有打回头,他其实也在等着,毕竟两人的文风还是有差别的。一般来说,没有退回的稿件就代表可以上稿了。
等到中午下班,应该是过关了,他暗呼一口气准备离开办公室,却在办公室门口碰见了老杨。
“哎,峻熙,等一下,我刚好有事找你。”
韩峻熙回头看老杨,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这个点才退稿吧?要是现在叫他重写的话,下午三点前他就得交稿,那就是饭也没空吃了。
他硬着头皮说:“怎么了?”
“幼儿园虐童那篇稿子……”真和稿子有关?老杨伸出食指指向他的胸口,满脸深沉,忽地又笑了,“写得太好了!”
“啊?”韩峻熙很讶异,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篇稿子角度找得很不错,比你交上来参加‘精英记者大赛’的那篇稿子好得多。我找你就是说这件事,你换这篇新稿去参加比赛吧。”老杨说完也没等他应好,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了办公室。
韩峻熙有点纳闷,稿子是写得不错,这个他承认,可是,比他的还好吗?这当儿他不能告诉老杨这不是他写的稿子,他心里瞬间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这事也不能告诉夏至,要是她问起,就说稿子没问题好了。
此刻夏至也没心思去管那稿子,以前熬夜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犯困是一杯咖啡可以解决的事情,现在就偶然一天晚了睡觉,她便觉得走路也喘不过气来。
中午胃口不大好,她只点了一个瘦肉粥,刚吃了两口,苏晓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是现在下来还是已经吃完了?”她看着他轻轻一笑。
“我吃过了。”他蹙眉看着她面前那碗稀薄的粥水,“你怎么就吃那么点?”
她干脆把勺子也扔下了:“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去给你加点餐。”
他要起身走向前台点单,夏至叫住了他:“不要……苏晓,我有点想吐……”
“啊……”他手足无措地说,“那……要不,你下午别上班了,我送你回家休息?”
“……”她犹豫了一下,她是累得紧,也不至于需要人护送的程度,“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下午还有事,你忙去吧。”
“我下午回去画画,没事,我先送你回家。”他重新坐下来,说,“你把粥吃掉,多少得吃进去一些,我等下再给你买点吃的带回去。”
苏晓去给她打包了个酸甜排骨,这脑回路也算可以了,她禁不住笑了:“你让我回去干啃这个我也吃不下啊!”
“孕吐不都想吃酸的吗?”他抓了下头,“那,你家有醋不?我给你拍个黄瓜?”
她吃吃笑着:“你啥都不用干行不?我就是纯粹吃不下,回去休息就好了。”
夏至新屋入伙时,贝贝还没出生,萧以晴也还没离婚,那时她请过萧以晴两口子和苏晓一起过来吃饭,后来萧以晴也常常来她家,苏晓却是再也没来过了,这一晃竟又两年了。
苏晓把她送到家门口,两人都有几分局促,夏至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年在暖家公寓家门前的那一幕……
她转身回避着,低下头打开门锁,随口说了句:“进来坐一下吗?”
“哦好……”他也像是心不在焉地应着。
“嗯?”她转头看他,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说:“呃……不好意思,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她难为情地笑了,邀请已经发出了,总不能这时候反口吧,她说,“哪里不方便了,进来吧。”
但这异样的感觉是怎么来的……难道,她真的要刻意地躲避他吗?
他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进了屋,她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他伸手制止了她,“你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倒水才对,安顿好你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