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可下一刻那个少年却突然冲至他的身边。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扼住女孩的手臂便被少年手中的利刃齐齐割断!“啊!!!”
女孩惊呼着落在地上。
杂草之上少女的白裙如同盛开的百合。
瘟疫医生断裂的手臂喷着鲜血,而他却只能看着那个冲至他面前的少年。
甚至到了现在,他也没能意识到刚才的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仍旧保持着砍断他胳膊那一瞬俯冲的姿势。
他自下而上地抬眼看着瘟疫医生。
冰冷的月光下,少年的眼中像是恶狼挣脱镣铐。
下一刻,子尘突然狠狠地用勾拳击中瘟疫医生的腹部!
瘟疫医生被甩落在远处的杂草丛中。
而少年只是一步步地再次走向他。
他扼住瘟疫医生的脖颈,缓缓将那名比他高出不少的瘟疫医生举起。
月光下,瘟疫医生的鸟嘴面具渗着寒冷的光。
少年缓缓用力,骨骼破碎。
那名瘟疫医生的脖颈缓缓歪在少年的手中,像是死去的鸟。
他松手。
瘟疫医生的尸体落在地上。
风吹过及膝的杂草。
像是死在杂草中的鸟类的尸骸。
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有些失神一样。
他又抬起头看着风吹过枯黄色的野草。
女孩倒落在杂草中,白色的裙角裹着她的小腿。
子尘走到她身边,想要拉她起来。
“啊!!!”少女惊恐地尖叫着,像是见到恐怖而不可名状地怪物一样。
“不要过来!不要……”女孩手脚并用地后退着,想要逃离那个如同怪物般的少年。
子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沾满了猩红色的鲜血。
粘稠而带着铁锈的气息。
……他,是怪物吗?
子尘回头看着其他人。
西文、德尔科,所有人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
目光中是冷漠、疏远、还有恐惧。
而他双手沾满了鲜血地站在大片的荒草中。
子尘像是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看见那只凶猛的老虎扑向他的兔子。
他拼尽了全力地嘶吼。
他感觉他的鲜血在他的体内开始燃烧。
而他顺手捡起了他寺庙伙头遗落在这里的铁棍。
当他醒过来,他的手上便沾满了鲜血。
凶猛的虎兽死在他面前。
而那只兔子白色的毛发上也沾满了鲜血,那只兔子惊恐地看着他。当他想要去安慰一下那只兔子的时候,那只兔子却慌乱而逃。
他救下了兔子,却把自己变成了最为恐怖的凶兽。
而当他回头,所有与他一同上山的师兄都惊恐地看着他。
何为禅意?何为诸法空相?
是黑色的铁棍上沾着的浓稠黑血。
是少年藏青色僧衣半坠曳地沾血掠过白色薄雪。
是众僧惊慌退避。
问世上诸微尘,问世上非微尘。
微尘,幻象耳。
子尘站在原地像是疯癫一样痴痴地笑着。
他空举着他的双手。
像是世人祈求着神的怜悯。
也像是神对世人的祈求无可奈何地摊手。
他本来就是怪物,不是吗?
他的体内流着野兽的血。
在空幽死寂的禅房里,他被一遍遍地清洗着他体内残暴的蚩尤狂血。
可是没有用的,那是铭刻在他血脉里的东西。
只要沾上一点火星,便是野火燎原。
所有人待在原地,看着那个少年站在荒芜的野草中空举着沾血的双手。
少年的周围是死去的丧失者。
而他一个人站在尸骸骨堆中。
没有人敢接近那个少年,他们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上的剑。
虽然现在的那个少年早已停止了杀戮。
“圣殿骑士可不该这么对待奋勇厮杀的英雄。”
有人分开了人群,从森林的深处走了出来。
维希佩尔捡起少年掉落在地上的银质圣殿骑士徽章。
月光下,银质的圣树徽章泛着干净而柔和的光辉。
他走到少年身边。
子尘抬起眼看着维希佩尔。
维希佩尔银色的眼睫垂落,那双眼仿佛盛着阿斯加德的天空。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圣殿骑士的徽章别在少年的胸口。
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徽章的别针。
别好徽章之后,维希佩尔抬起眼看着少年。
少年感觉自己被温柔地拉入那个怀抱中。
男人的手放在他的后颈上。
“……你做的很好。”
维希佩尔在他耳边轻声说。
男人的胸口被少年地眼泪缓缓烫伤。
委屈吗?当然委屈。
可如今那个男人却告诉他——他做的很好。
他做的很好……
少年身上的血污染红维希佩尔身上白色的军装外套。
可维希佩尔却始终只是轻轻地抱着少年。
子尘抬起头看着维希佩尔。
维希佩尔再次用力抱了抱他怀里的少年,然后缓缓松开他,后退了一步。
子尘愣了愣,却又突然被身后的人抱住了。
西文抱着满身是血的子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被一个个相似年龄的人抱住,每个人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最后就连德尔科也像是不情不愿地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没什么好气地说:“多谢了。”
他们终究只是一群少年,他们刚才只是被吓坏了。
子尘从那些拥抱的缝隙中看着站在近处的维希佩尔。
维希佩尔也看着他。
蓝色的眼像是四月里的湖水。
你看,这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如此待他。
那么或许,他不是怪物的……
第61章 亡魂曲
Chapter22妖歌海域
一百年很短, 可用来蹉跎倒也很长。
01
宽敞的白色蒸汽轿车内维希佩尔低头看着一本书。
而黑发的少年被包在毛毯里躺在他腿上,毛毯遮住少年下半张脸, 看上去像是某种乖巧的动物。
子尘不时在维希佩尔的腿上蹭着,像是睡不太安稳一样。
“殿下, 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坐在维希佩尔对面的唐德皱着眉头像是实在忍受不了对面伤风败俗的两个人。
“当然有,否则我会直接把你扔下车,让你走着回阿斯加德。”维希佩尔从书中抬起头对唐德说。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乖乖闭嘴, 否则就走着回阿斯加德吗?”
“差不多。”
“那我还真是多谢殿下了。”唐德咬着牙说。
“恩。”维希佩尔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唐德语气中的杀气,低头掖了掖子尘身上的毛毯,垂下的眼睫像是覆落的初雪。
“镇子上的人殿下打算怎么办?”唐德翘着腿有些无聊地问维希佩尔。
“和以前一样处理就好。”维希佩尔把子尘身上的毛毯掖好,然后抬起头看着唐德。
“那个女孩呢?她的意识还很清醒, 甚至可以说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她终究也会变成丧失者的,亲眼看着自己逐渐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只会更痛苦。”维希佩尔回答。
“可……”
唐德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维希佩尔却直接打断了他, “就这样吧,子尘还在睡着。”
唐德只好点了点头,看向车窗外。
子尘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 稍微动一下都感觉全身都在疼,他忍不住在床上哀嚎了一声。
“醒了?”身边的人揉了揉他黑色的头发,把他扶了起来然后把一杯温水送到他手中。“先喝点水。”
子尘靠在维希佩尔身上捧着玻璃水杯喝了半天。
“感觉好点了吗?”维希佩尔问。
“嗯嗯。”子尘点了点头。
维希佩尔把他手里的杯子拿走,然后把粥端上来一口一口喂着他喝粥。
不知道怎么子尘突然觉得现在有种很细水长流的感觉。
像是两个人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也会一直一直这样。等子尘喝完粥,维希佩尔把碗收了起来让子尘继续躺一会,然后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一本书,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干净整洁。
灯光下的书页微黄,把维希佩尔的侧脸也衬的有几分温柔。
那种温柔就像是猫的肉垫踩在了心口上的温柔,安安静静地,却又像兵荒马乱似的。
子尘从床上跑了下去,跑到维希佩尔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