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翻的何妨一脚踏在刺过来的剑上,持着软剑的手向着右边扫去,又是划破一人的喉,待得落地后,自袖间向后射出一枚银针,正中最后一人的眉心,那人举着剑,便倒下去了。
将软剑擦拭干净,放回腰迹,莫听那边也正好解决了剩下的人,持着滴血的饮雪,环视一地的尸体。
到还是何妨先开口了:“啧啧,阿听啊,七个人都应付不了,要将人甩给我才能打赢。”
石惊玉站在何妨身侧,脸上的神情很是漠然,接触到莫听抛过来的眼神,也是脸色未变。
莫听擦拭饮雪上的血迹时,那名白家的暗卫正好落地。
原来是他听见这边的骚动,想来是自己连累的无辜路人,抱着多一个人多出一份力的心态,便折回来,却不想瞧见这两人竟然毫发无伤的杀了这十个追杀者。
“这些人,是谁?”这暗卫声音嘶哑,却是对着那名中年男子说的,白日里他也见过这男子,知晓他同石惊玉大约有些关系。
那中年男子还未开口,倒是莫听先回答了:“是宫里的人。”
那男子变了变脸色,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护送一个去五羊城投奔亲戚的公子哥,便能遇上宫中之人前来追杀的事儿,但也知晓这件事不是他能多问的,冲着何妨与莫听拱拱手:“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石惊玉却在这时开了口:“清焰呢?”
那暗卫的目光在四人间巡视,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开口:“我将她藏在灌木林中,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吸引这些人的,并未留下记号。”
提到陆清焰,连他也不由得瞄了一眼那个正在擦拭剑神的少年,只觉得这人与那位陆公子着实相象的厉害。不免的想,如果他们护送的是这位公子,是不是他的两个兄弟就不必送死。
想到这儿不免自嘲,若是这位公子,哪里还需要他们三个暗中保护。
“那我和你回去找。”石惊玉此时收敛了所有在陆清焰面前的腼腆,嘴角紧紧地抿着,手上还死死的握着一个褪色的粉色锦囊。
“怎么?利用完人便要走了吗?”莫听缓缓将饮雪插回剑鞘,侧过头来看石惊玉,就连何妨都觉得今天的莫听十分的不对劲,平日里他虽然不太爱理人,但从未如此咄咄逼人过,遂扭头去看那被扔在地上的半扇兔肉,略带可惜的叹了口气。
“你想救的可不是我,也非是为了我,却要我承你的情?”
“我救你是事实,你便欠我这份情。”
石惊玉此时向着那白府的暗卫走去,也未回头去看那莫听,只说:“那便欠着罢。”
那暗卫看了莫听,又回头来看石惊玉,想了想还是选择无视二人间涌动的暗流,冲着莫听与何妨一拱手,一手揽过石惊玉,飞身往来的方向掠去。
那名中年男子冲着莫听拱了拱手,也迅速的转身追上他们。
何妨与莫听对视一眼,倒是也向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陆清焰在灌木丛中蹲的两腿发麻,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脸埋在两腿之间。
事件好像停滞了一般,只有促织的叫声在耳畔萦绕盘旋。
石惊玉找到陆清焰时,她还是维持着那样子的姿势,扒开灌木丛,石惊玉将陆清焰的脸捧起,用指腹将陆清焰脸上的泪痕一点点的抹去。
瞧着黑暗中的人,陆清焰看不清他的脸,但熟悉的气息却莫名的让她感到安心,陆清焰好不容易压抑住的哭声终于从口中逸出,啜泣声在这静谧的林间响起,将那虫鸣声盖住。
漆黑的林中石惊玉只是维持着下蹲的姿势,替陆清焰擦净脸上的泪,不发一言。待得陆清焰哭够了她才缓缓的从灌木丛中爬出来。
因为蹲的太久了,两腿已经麻木,陆清焰一时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石惊玉本想去扶,却被何妨抢了先,陆清焰抬头去看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透过树叶洒下的一地银辉,何妨倒是先开口了:“这个妹妹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陆清焰顿时不想理他了,撑着何妨的手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腿,对着那个暗卫说:“我们现在,能回去,看看他们吗?”
那名暗卫知道陆清焰说的是老冯和明月他们,扭头去看莫听,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之间做主的是这个冷漠的少年,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两人要出手相救,并且还跟了上来。但他相信这两个少年如果愿意,有护住他们的实力。
莫听还未说话,倒是何妨抢着先开口了:“去吧,我们陪着你一起。”
何妨惯来是很体贴的人,他们一行人皆可以夜视,考虑到陆清焰在夜间活动不便,何妨竟然不知怎么就搞出了一把火把。
沿着血腥味,他们最先看到的是那两个暗卫,一人挂在树上,鲜血顺着树干淌下,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一人靠在树上,眼睛还睁着,站立着望着陆清焰他们逃走的方向,手中的剑撑在地上,致死也不曾倒下。
三个人出府,仅有一人活着,那暗卫将两人的尸体摆好,用手将二人的双眼阖上,轻声对他们说:“我们没有辜负小少爷的托付,陆公子无事。”
他半跪在黑暗中许久,而后起身,站回陆清焰身侧。
“你去安葬了他们罢,我会尽力护好少爷和陆公子的。”说话的却是那名中年男子,同为暗卫的他知晓,被选为暗卫的人生命中只有主人,亲人、朋友的角色都是由同为暗卫的伙伴承担,他们之间的情谊远比一般的同僚要深的多。
那名暗卫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期待,他看向陆清焰,眼中带上一丝乞求。
陆清焰冲他点了点头,本想留在此处等他,却被他婉拒了:“公子,你们先去先前的包围圈罢,最后的时间,我想同他们两人一起。”
陆清焰不再坚持,看到这两人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马车旁的景象惨烈到这种地步。
第13章 南下六
棕褐色的土地湿漉漉的,看不清颜色,但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染湿土地的是从老冯他们身上流出的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众人的鼻尖,叫嚣着将陆清焰笼罩在内。
明月还是趴在那匹红棕色的马儿身上,神情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样,老冯则躺在不远处,望着马儿的方向,伸出的手将将靠近了马儿的嘴边,他的身后还留着爬行的痕迹,蜿蜒着流下血迹。不难看出,在死之前,老冯挣扎着爬向马儿倒下的地方,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触碰到他想要靠近的。
老冯伸出的手上还缠着一根簇新的五色线,尽管老冯身上脏的很,但那五色线倒是出人意料的干净的。这根五色线在何妨手中的火把的映射下,泛起死死的光芒,在这里面编进去了一根金线,还是陆清焰送给明月的。
和一般的五色线不同,这根五色线还做了穗子,用同色的彩线编成的,不难看出编这根五色线的人的用心。
瞧见这根五色线时,陆清焰的宽大袖袍下的手缓缓地握紧,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这根五色线明月编了又拆拆了又编,陆清焰打趣她时,她只是红着脸辩解说是端午在即编给家中的弟弟的。
其实这五色线本是小孩儿戴的,但明月自幼父母双亡,她只知道别人家的小孩儿在端午时总是带着五彩线,或者说是“长命缕”,幼时的明月十分的羡慕,这一根简单的五色绳,寄托的是幼年明月全部的渴望。
明月同陆清焰说过:“我管他是给小孩儿还是大人戴的呢,在我看来呀,这五色线是给极重要的人的,希望他长长久久的活着,一辈子无病无灾才好。”
那些朝夕相处的人一夕间成为冰冷的尸体,环视四周,每个人的面容都是那么熟悉,但在失去血色之后却变得乌青,隐约泛白,让这些熟悉的面容看起来如此的陌生。
陆清焰沉默着上前,将每一具尸体摆放好,对着他们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石惊玉也帮着陆清焰一起。
待得磕完头后,陆清焰问那中年男人借了匕首,在每人头上割下一缕发,放进他们各自随身的荷包中,每个人的包裹上都绣着自己的名字,倒也容易区分,而后陆清焰将荷包塞进自己的袖兜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身对着石惊玉说:“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陆清焰的眼神有些涣散,放空,石惊玉避开她的目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是莫听说的:“是宫里的人,你们出城时留下的线索太多,成王查到后就派人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