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图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这少年与那天字二号房的少年相识,还如此作态,遂咬牙一脚踹开了眼前紧闭的门。那少年倒也是灵巧,笑嘻嘻的从门后跳开,弹开的门连少年的衣角也不曾碰到。
那扇门摔在墙上又弹回来,又被门框撞回墙上,开阖间,谢图南将门内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谢图南反手接住了摔回来的门,冷着脸踏进房中。
“啧,光天化日,就这么强闯我闺房?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到没想到敲门鬼没有,碰上个踹门的。”
谢图南目光在房中扫视,里头的摆设极其的简单,仅有一张小桌,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既是心中无鬼,你关什么门?”谢图南看着何妨,语气凛然,“给我搜。”
还没等身后的侍卫进入房间,便有人急急忙忙的从楼下跑上来,手里捧着什么,正准备说什么,瞧了一眼房内的何妨,缄口不语。
谢图南瞧见这玉佩的瞬间便皱起了眉,迅速转身挡住何妨的视线,挥手从侍卫手中夺过那东西,扭头瞥了何妨一眼,拔腿离开:“祁二,你留在这儿将这间房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陆人你随我下楼。”
那送了东西上来的侍卫应诺,转身跟在谢图南身后下了楼。
何妨余光瞥了一眼下楼的谢图南,从小桌上拿起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面上毫无波澜可以说是风轻云淡,但如果仔细看,可以他看到持着水杯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好在那祁二并未过多的关注何妨,搜遍了房间也没搜出什么违禁物品,祁二又仔仔细细的搜了何妨的身,也没找出什么可以治罪的东西,口头警告了何妨一句,就转身出门了。何妨还跟着送了那人出门,笑嘻嘻的说一句:“慢走啊,招待不周多多担待哈。”
将那祁二送走后,何妨甫一关上门,脸上的表情便瞬间冷了下来,他有些烦躁的在房中踱步,转了好几圈,莫听才慢悠悠的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瞧见莫听那张面瘫脸,何妨才松了一口气,瞥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了白玉云带环,刚刚有人在客栈中搜出来,给了谢图南。但尚不知道人在哪里。”
第9章 南下二
听到“白玉云带环”这五个字,莫听也微微皱了眉,语气有些沉重:“你确定你没看错?”
何妨顿了顿,好似回忆了一会儿,而后语气坚决的说:“不曾.我决计没有认错。”
二人相处多年,莫听也了解何妨此人,虽然平时看着并不十分靠谱,好吧,是十分不靠谱,但遇到正事的时候,何妨从来不曾玩笑过。
二人无言对视良久,莫听仔细回忆着进入客栈的每一幕,突然二人似是同时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
何妨转身推开室内的窗户,一跃而出,跳到了街道对面那户人家的屋顶,眨眼轻巧的落地,莫听也紧随其后。两人动作轻巧,迅速,不曾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守在楼下的守卫余光瞥见何妨与莫听,也只是讶异这二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定是那个人,昨天没有人退房,房间应当是住着人的。谢图南只搜到了东西,没有搜到人,所以他在谢图南封楼之前就走了。”何妨的语气有些懊恼,昨天那个小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出了这云来客栈,消失在这偌大的盛京中。
“这京中这么多乞丐,我们去哪里找啊?”何妨有些烦躁,一脚踹在路旁的树上。那人本该是有人守着的,结果那些暗卫被自己的人调开,弄丢了人,却要让他们两个来收拾烂摊子。
莫听伸手在何妨肩上按了按,示意何妨稍安勿躁,而后说了句:“等等。”
见莫听的视线落在云来客栈大门,何妨拧眉:“你想跟踪谢图南?”
莫听淡淡的看了一眼何妨,开口解释:“一个乞丐怎么会住客栈呢。”
何妨感受到莫听眼中的嫌弃,悄悄的撇了撇嘴,却也顺着莫听的话,仔细的想了想:“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可以住得起客栈。他应当是没有钱的,那么是有人帮了他。”
想到这儿,何妨突然拽住莫听往客栈门口的方向走去,回头对莫听说:“莫听,为什么你要带一个乞丐去住客栈而他还是那么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呢?只能是因为……”
“他病了”二人齐声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跑进那刚刚开门的医馆。
“老先生,你昨日可见着一个小乞儿,我弟弟走丢了数日,有人说他在这附近流浪。约莫十三四岁,瘦瘦高高的。”何妨进门对着那老大夫拜了一拜,开口胡诌。
那拿着扫帚扫门的小药童倒是抢先开了口:“咦?原来他们是认识的吗?昨天一个长的很像这位公子的小公子把那个……小乞儿送到了云来客栈,房间还是我开的呢,玄字三号房。既然你们认识,那位小公子也认识那个小乞儿罢?他昨天还说要丢下他呢,被我师傅教训了一通。”
听到这里莫听莞尔,拿了一锭银子塞在小药童手中:“谢谢你们昨日劝舍弟带走我小表弟,不然我这表兄可要吃了我。”
而后对着老大夫拱拱手:“先生妙手仁心,我们乃秦家后人,当初事发,仅我兄弟四人侥幸逃生。这太平的世道却是没有秦家人的容身之地,若是官府之人前来询问,请先生替我兄弟四人隐瞒一二。”
那小药童本想将银子塞还给莫听,听的莫听说到秦家后人四个字时,张圆了嘴,显得十分的惊讶。
无怪这小药童讶异,这秦家在还未被满门抄斩之时,虽不说风头盖过白家,但也可以说是不落下风。秦家家主秦安是一代大儒,学生满朝堂,在当今圣上登基之前支持皇后之子谢徙东。身为嫡子的谢徙东顺利坐上皇位,谢培风被封为燕王,赐封地燕赵,择日启程离京。但没想到,新皇登基短短三月便遇害身亡,谢培风与谢图南兄弟二人以雷霆手段镇压朝中的反对声音,让谢培风坐稳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秦安虽是先皇的支持者,但他才名响遍天下,谢培风也十分爱惜,并且秦安的名声也可以给自己的新政权加分,于是百般拉拢。可是,秦安对这些都不为所动。
谢培风叫他起草登位诏书,没想到秦安只是写了“燕王篡位”这四个大字,盛怒之下的谢培风威胁秦安:“你不怕我杀了你?”
秦安也只是说:“便是死也无悔。”
秦家被满门抄斩,在秦家一百三十二口人被押往午门斩首时,相送的学生一路追着囚车奔走,士人皆无不掩面哭泣者,秦安立在囚车中,郎朗道:“有幸认识诸君,三生有幸,今后不能再与各位同行,临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希直只愿诸位前程似锦,功不唐捐!诸君请回吧!”
秦安此人便是如此,他心中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却不用自己的标准去强求自己的学生。
秦家随亡,但秦安的学识与风骨却为京中之人敬佩。
待得小药童回过神来,那二人已经相携而去。
莫听与何妨二人甫一出医馆,莫听便飞身上树,从一户户人家的屋顶飞速掠过,往南城门而去,何妨紧跟着莫听的,一步不落。
两人速度飞快,走的又是直线距离,不一会儿便到了南城门,二人也不落地,乘着守城之人不注意,直接掠上城墙,翻过这巍峨的城门。
“莫听,我们去哪儿?”
“那个小药童说的人应当是陆清焰,我拿出秦家的名义只不过是想瞒下陆清焰这人,让成王他们在城中多搜寻几日。若是成王知晓陆清焰的带着那乞儿走了,也该猜到他们接下来的去向。”
“陆清焰昨日碰见这一幕,知晓成王会来云来客栈寻她,若你我是她,会如何?”
“会离开。”何妨接住莫听的话,往后说:“会离开盛京。但是他会去哪里?祁县是一定不会回去的。”
“法外之地。”
莫听与何妨说的是山阴一带,自山阴往南,为江湖八大门派聚集之处,各国境内也有习武的门派,但终比不上山阴各派。这个世道,大元国、小元国、燕国等诸国林立,山阴一带聚集着来自各个国家的习武之人,有学成归国的,也有留在山阴的。
偌大的山阴下设十城,城中大大小小帮派上百,在山阴,有自己的江湖规则,不受诸国管辖,俨然的法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