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想笑,她也躺下了,炽寰真就在她一臂之外,她本来尝试躺在床上伸手吓吓他,但没想到真的摸不到。炽寰手一指,灵灯没了光,在黑暗中轻轻落地不再漂浮。
炽寰在黑暗中低声道:“快睡觉。别怕了。皇帝要是吓你,老子就召一阵风掀飞了太和殿,然后咱们跑到伊斯坦布尔去。”
俞星城忍不住笑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炽寰并不算是可靠多知的性格,他甚至有点跳脱不讲理,但俞星城不知为何,就总觉得与他说说话,就忍不住忘掉烦恼,就忍不住安下心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多想,就头一偏陷入了沉睡。
炽寰却没睡好,他后腰都在发痒,总感觉有好多感觉想说,却说不出口。黑暗的房间并不会让他赤金的瞳孔无法视物,他瞧见了俞星城垂到了床沿的手,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俞星城柔软的手心。
他想说“哎呀不用怕”之类的话,但这种话,好像很难安慰那个看起来比谁都强大的俞星城,虽然俞星城现在可能睡着了不知道了,可他还是把榻稍微挪了一寸,握住了她的手,才沉沉睡去。
没几天,关于士官学府中诸多先生的名单就已经出来了。
士官学府科目繁多,请来任教的先生自然也多,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朝中大员兼任。比如说关于军武战略相关的课程中,几位交替任职的先生中,就有俞敬唯的名字。
不但如此,这其中还有外语、灵力修行、机械枪支甚至工程等等相关的课程。而其中就有肖潼与温骁的名字。
肖潼教授的是外语,没有说明具体是哪一门语言,但怕是整个礼部也找不出几个像她这样熟悉多国语言的人了。温骁则教习灵力修行相关的。
而士官学府的考试也即将开始,不单是俞菡在参加之列,俞星城还看到了温嘉序的名字,以及几个谭姓、吕姓的孩子。
只是小燕王非常的郁闷,第二次来俞星城这边府上蹭饭的时候,他实在憋不住了:“我娘就没跟你说什么?你就这么变成我的先生了?”
俞星城:“长公主要与我说什么?”
小燕王低头:“……没什么。只是、只是你面圣一趟,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这跟之前说好的也太不一样了啊。”
俞星城:“?”
小燕王都要抓头发了:“岂止是不一样,这、这——不行,我要进宫去找舅舅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小燕王:妈的,我让皇上去赐婚,皇上直接把俞星城给升辈了!!
第202章 阅卷
俞星城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进宫, 跟皇帝说过什么,但总之他那几日都有点灰头土脸。
俞星城现在觉得,要是皇帝脱下鞋来打小燕王, 她都不会多抬一下眼皮子。
但她现在理解,自个儿为什么在工部的职位那样清闲了, 看来皇帝希望她的重心放在士官学府这边。而士官学府, 虽然朝中大臣几乎都知道了它的存在, 但它还并没有正式挂名在外,大家只知道它在国子监内部,而几乎国子监一万两千余学子与所有三十岁以下的朝臣, 都削尖了脑袋想考进去。
就连孩子都会跑了的方主事, 也算着自己户籍上差三个月就满三十岁的年龄,想着能不能蹭上考试。
而俞星城在内的不少授课官员,也都在考试的生徒取到浮票之后, 进入了国子监进行监考。这次考试并非惯例,从通知到入考的时间不过一个多月, 哪怕是现在鲸鹏十分发达, 也不足以让外地学子进行考试,也就是说很明显就面对的是官员与国子监学子。
就这样, 南北同时开考,竟然有两万人开考。
而俞星城提前到国子监, 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作为先生来报到就是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要负责阅卷。
总共两万人, 光京师这边就一万多, 这么多卷子要怎么阅?!
而且俞星城那时才知道,她所教授的科目,名为“广业”, 这名字还是皇帝自己取的,而此科下,只有俞星城一位先生。
……压力太大了吧。
而此次考试规模虽大,但考题都是内阁与国子监共出,分两类,称“世义”、“治事”。名字乍一看,好像还是很传统,可等看了卷子就知晓不同。
世义考的几乎是六科题目杂糅过,从税法到贸易纠纷,到世界历史与算术,还有音律、外文与兵法,问题或深或浅,考试题目之杂,让俞星城看到题目也一时头大。
这样的考试,大抵会难倒不少国子监生徒,或者是执着于四书五经的学子吧。
而“治事”看起来像是科举中经学一门的题目,但听说是内阁出了六道题,随机发放,六题大多是时政治理等等,有的涉及到地方上民风顽固毁坏铁路;有的涉及到之前伊凡霍奇主持的大烟贩卖;还有些则涉及倭国未来作为大明舰港,如何治理。
但问法很宽泛,仿佛是容许考生绕着题目随便回答,哪怕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偏的角度,也无妨。
有些可能是某些生徒擅长的题目,但并没抽到自己擅长的考卷,那便是不幸了;而要是拿到的便是自己了解擅长的,就可以洋洋洒洒写上不少。皇帝似乎也不在乎这种随机的不公平,他反而像是恶趣味的远远观察着学子们的抓耳挠腮,而期待着某些人能在不熟悉的领域也发表一些独特的看法。
这题目……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公务员考试。
而俞星城被派来,就是批阅“治事”这一门的卷子。大明朝考试系统早已像是精密运转的仪器一样,他们这些被皇帝指名来阅卷的官员就像是被关禁闭一样,在类似号舍的小房间里关上几天,来审阅这些由国子监官员预先筛选过的文章。
俞星城真没想到自己当年考试还没过多年,就能当阅卷官了。只是这阅卷生活,枯燥的连她这个坐得住的沉静性格都受不了了。
阅卷的屋子门紧锁,除了偶尔有人来送饭,几乎也无人来打扰,幸好炽寰这个小快递员在,他化作黑蛟从后窗飞进飞出,一会儿给俞星城磨墨,一会儿叼着小筐带来了西街王家铺子卖的烧饼。
她批卷两天,快把西市小吃吃了个遍。吃到第二天,才发现炽寰竟然拿着碎金去买这些小玩意儿,她顿时头大——怕是整个西市都要知道,有个不知道哪个贵人家跑出来的漂亮傻子,买点馄饨乳酪,就给人扔块小金子!
炽寰不在意,他虽然没能化龙,但估计是有龙的本质,应该还是有个可观的金库,这点金子他都不放在眼里。
但俞星城也不想让他太大张旗鼓惹上事儿,就把自己荷包给他,让他把金子都叫出来了。
炽寰从衣袖里掏出压秤的一大坨:“没事儿,你想花我的钱就花。”
俞星城:“……我有月俸,没有要花你的钱!”
炽寰大手一挥:“没事儿没事儿,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个小财迷,当初胖虎给你个百宝匣,就把你迷得走不动路了。”
两袖清风的俞大人实在解释不过来,也懒得解释了:“行,你的都给我了。以后你少拿金子到外头花去。”
她批卷两天,来送饭的年轻女官员忍不住道:“俞大人,就国子监做的这饭,您都能吃两天吃的略显丰润,真没想到啊。”
刚刚吃完酥糖点心和紫米竹筒饭的俞星城,忍不住摸了摸自个儿的腮帮子:“我就是容易胖。”
女官安慰道:“丰润点好,显得有起色。咱又不是圣思年间,总追求纤弱柔瘦,那时候一个个都跟长不开似的,每年难产都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俞星城看她还有几分健谈,也问了她几句外头的事儿。
女官道:“这考试真是不一样,您知道吗,钟曾筠钟大人回京述职,竟然被皇上命到国子监,也来批阅了,他才被关了一日半,就已经在屋里骂人了。”
俞星城听说钟曾筠这样的总督大人都被拉来批卷,也笑了:“那我倒是觉得自个儿不算苦了,我眼睛真的都要看坏了。还有些什么别的消息不?”
女官:“其实是有件大事的……听说江阁、江大人回来了。”
俞星城没有反应过来。
女官压低声音道:“江道之,吕阁老之前的阁老,是皇帝即位前的侍读,一直陪他到宫里,又类任过吏部左侍郎,后来做了内阁首辅。前些年跟皇帝闹大不愉快,都说是要抄家了,结果他妻小自杀,他进宫面圣……皇上没有要他的命,而是罢免了他的一切官职。后来就说江道之就做闲云野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