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博似乎成功被这个神经大条的前桌取悦到了,笑着把纸条递给程晓杰。程晓杰看着看着也笑了。
铃声一响,江徇就转过身来,大声说:“大哥们,……”
“没事”
“没事”
元博和程晓杰异口同声地说。
“大哥,你们真帅,以后想吃什么零食或者要买什么东西,告诉我,我放学出去给你们买。”江徇收拾好自己地书包,冲着他俩招了个手就回家去了,是的,这是跑校生独有的快乐。
被江徇这么一搞,元博错过了抢饭的最佳时机,索性不再挣扎,和程晓杰慢慢悠悠地往食堂走去。
赏脸晴了一个下午的天公又不高兴了,雨下得很大。
楼梯口,一个少年熟练地钻进了另一个少年的伞里,他们一起走进雨里,雨打在伞上,在头顶发出好听的声音。
第6章 桃花心木
二零一二年,三月底,他们六年级,虚岁十三。
老杨头顶的五线谱更稀疏了,脑袋跟打了蜡似的,更加的寸发不生,身材倒是一如既往的——额,可爱,如果忽略那张脸的话。
十几岁的孩子长得跟柳树抽条似的,过了一个寒假回来,模样都变了好多。最明显的就是江徇,年前还是平视来着,开学元博就得仰视人家了,江徇常常追在元博身后叫他矮胖子,弄得元博看他越发的不顺眼。程晓杰还是那副样子,没怎么长高,更没怎么长胖,元博一再感叹人家的消化系统太好,一点肥肉都存不下来。
这三年半来,每次期中期末考试后都会换座位,到如今,班里的分布已经有了一种沧海变桑田的感觉。托老师的福,元博和程晓杰的座位是万千变化中少数的不变,他们俩坐了三年半的同桌,元博也给同桌打了三年半的饭。
如今三月底,学生们成功克服了放假综合征,收了心,开始安心度过这小学生涯的最后半年。
老杨上课极其无聊,他先给你讲一堆,等着有人神游魂外时,就提几个问题小组讨论一下,反正一节课上得跟温水煮青蛙一样。
“我知道你们都不预习语文的,今天我们讲《桃花心木》,你们先把课文看一遍,看的时候把生词划出来,再看看课文可以分成几个层次,开始吧。”老杨按照自己一贯的风格,从上课开始就把学生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元博翻开《桃花心木》那页,开始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小声嘟囔:
“种树的人笑了,他说:‘种树不是种菜或种稻子,种树是百年的基业,不像青菜几个星期就可以收成。所以,树木自己要学会在土地里找水源。……在不确定中找到水源、拼命扎根的树,长成百年的大树就不成问题了。’”
这节课元博听得很认真,他听见老师做主题解说时,说到:“本文通过记叙种树人给桃花心木浇水没有规律的事,说明了生活在艰苦环境中的人才能经得起生活的考验,从而学会生存和发展的本领。”呵,虽然老杨念的和资料上的无二差别,元博也没有像以往一样默默地吐槽。只因为,他想明白了,元博在心里告诉自己说:我是要种一棵桃花心木的。
下课后元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同桌,看得程晓杰心里直发毛。
“你盯着我干什么?看上我了吗?”程晓杰不怕死的开口问。
“滚,我是瞎子吗?我是想说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我们不是一直一起吃的吗?”
“不是,我是说我们一起跑去宿舍拿碗,然后一起跑去排队,最后一起吃饭。”
“怎么突然这样?”
“我想种树,不想种菜,也不想种稻子。”元博抓抓自己的头发,说:“哎呀,反正说好了,中午哥带你飞,我拉着你跑,咱们一起去抢饭。”
放学铃声一响,元博抓着程晓杰的胳膊就跑,桌子都没收拾。如今二人调到了后门口坐着,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抢饭圣地,虽然有时一扭头就看见班主任倚在门口窥视挺糟心的。
元博三年级上学年的时候,老杨说他长得壮,一看就有劲儿,硬是半推半就地把他送上了三千米长跑的比赛场上,果然,元博不负众望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中看不中用,跑了两圈多就不行了,趴在跑道外的草地上吐的死去活来,最后还是江徇和程晓杰把他架回了教室。之后每次运动会,老杨一个眼神都不带给他的,元博也乐得清静。
而现在,那个运动会上惨不忍睹的主人公正拉着一个跑得踉踉跄跄的小伙子飞奔在去吃饭的路上。
等俩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队伍里,这场男女老少皆宜的奔饭活动才正式宣告结束。
“你属虎的吗?好几次我都觉得我要摔在地上了。”程晓杰喘着粗气,扶着元博的肩膀,斜着眼瞪他。
“你应该多锻炼锻炼的,你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太不禁用了。”元博跟着队伍往前走了一步,接着说:“你多跑两次就好了,这也是为你好。”
程晓杰懒得理眼前这个凶残的蛮子,只机械的随着队伍往前走。
吃饭的时候,元博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中午的饭特别好吃?”
“没有,只觉得跑得太猛肚子疼。”程晓杰头也不抬地说。
“哦,这样啊。”元博叹了口气,心说:这“树”脾气真不好,种树真的太难了。
程晓杰本以为元博中午突发奇想才拉着自己一起去奔饭,可傍晚元博再次拉着自己一路狂奔而去时,程晓杰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元博这哪是什么一时兴起,这是要自己长期陪跑的节奏啊。这种对跑步的恐慌感在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后得到了新的提升。
“我们下去跑步吧?”
“现在?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好生生的出去跑什么步?”
“哎呦,走了走了”元博劝说不成直接上手又推又搡的,成功把程晓杰拉到了户外。
等下了楼,程晓杰推开自己胳膊上的人形爪子,说:“我们先沿着这条路走走吧,你说说,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要这么祸害我。”
元博摸摸自己的鼻子,觉得不给这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不会听话的,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今天我们学了《桃花心木》是吧?”
“嗯,是,所以呢?”
“你看啊,种树人浇水有多有少的,那树才能扎根扎得深,才能自己找水源,才能长大,我上课时就觉得,其实你跟那刚栽下去的树苗差不多。”
“怎么,你是说我应该饥一顿饱一顿的吗?”
元博连连摆手,扭头不去理会程晓杰质询的目光,“当然不是,我是说你应该多吃点饭,应该多跑跑步,我们现在搞不清楚你到底有什么毛病,那就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嘛,多跑跑总是没错的,是吧。”
程晓杰承认自己被感动到了,怕元博听见自己声音里的梗塞,强压下自己的颤栗,说了一声“嗯”。
嗯,我们一起狂奔着去吃饭吧。
嗯,我们一起晚自习下课出来跑圈吧。
嗯,我们好好锻炼身体让身体变得倍儿棒吧。
嗯,我们和生活都会变得更好的,对吧。
程晓杰在心里补全了想说的话。
“喂喂喂,别走了,再走你就出校门了,我们回去吧,快上课了。”元博叫住像个傻子一样往前走的程晓杰。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走到半中间上课铃响了,两人停下来看了彼此一眼,元博说了一声“三二一,跑”,两个人撒丫子就跑,你追我赶的跑进了有些黑的楼道,又跑进了明亮的教室。
和元博的应付差事不一样,程晓杰闲着没事就写日记,事无巨细,几年下来写了好几个本子。
这天,程晓杰又在多愁善感地写长篇大论时,一张纸从隔壁桌递了过来,程晓杰拿过来夹在本子里,害怕老师一眼就瞧见这是个小纸条,防老师准备工作做好后,程晓杰开始放心大胆地看上面的内容:
春光正好,微风不燥,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季节里,你,别怀疑,就是你,有没有一种想出来跑一跑的冲动?
据官方了解,六年一班的元某在零八年秋季运动会上不仅没有跑完全程,还在众目睽睽下吐了个昏天黑地,最后被两个好心人架回了教室,实在是丢脸丢到太平洋的典型代表。另有一程某,常年以弱者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让人形成思维定势,免费获取男女同学和各老师的帮助,次数竟是高达不计其数,人心不古,实在让人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