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究竟哪一种于她而言是更好的?
沛柔与她做了两生的母女了,前生家破人亡之前她对她的敬是真的,知道了事的真相以后她对她的恨意也是真的。
到如今,可以算是了结了吗?此刻她心里没有答案。
那瓶花露里其实并没有毒,那只是那她从东宫出来,嘉娘新给她的西域贡品而已。
她不会做和柯大太太一样的人,她只是要她知道,被人无端端夺去命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罢了。
光光是自己吓自己,就吓出了一场大病来。
太夫人了解她,自然也能猜到那瓶花露无毒,这也是太夫缺时没有出言拦着她的原因。
至于她与柯明叙的婚事,若她是柯大太太,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婚约解除,原因也就只能落在沛柔这里。
被她拒绝,总好过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疯子要好。
柯明叙要怪她便怪吧,她不希望他满腹才华,志向高远,却不能入仕,一生痛苦。
他还年轻,人生还很长,他会再遇见别的姑娘。
沛柔以为,柯明叙不会再来找她了。他毕竟也还很年轻,以为得到聊东西,顷刻便失去,实在是世间至苦。
却没想到,他们很快就再相见了。
还是在东宫的那片桂花林里,旧的花开尽了,随着金风落下,很快又有新的花会开放。
这里始终如上次一样美丽,香传九里。
在这片桂花林里,她曾经是真的想要嫁给他的。
打完招呼,这一次是柯明叙先开口,“那一我母亲听姑姑生病,急匆匆地就出了府赶去了定国公府看姑姑。可回来之后,自己却也大病了一场。”
“再然后,便是我祖父告诉我,我与你之间的婚约取消了。”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短短几,柯明叙就已经憔悴消瘦了许多。从前他常常穿着的那件雪青色的,袍角绣着兰草的直缀,今看来,却嫌宽大了几寸。
宽大几寸,便是装了几寸的愁思。
他的神看起来仍然如往一般,可是她却能捕捉到他言语背后的痛苦。
沛柔轻声道:“那一夜我陪着祖母,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柯世兄还是直接去问问我母亲好些。”
柯明叙的手指穿过树枝,折下一丛桂花。他不愿看着沛柔。
“我母亲不肯的实话,我姑姑必然也不肯,所以我只能来问你。”
沛柔垂下眼帘,“若是柯世兄一定要问我,我也只能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与他什么,什么都是伤害。
是她不该那么任,轻易的就应下这桩婚事,原来是为了他们都好,如今却是他们同时伤。
比起她来,他一定是更痛的。
他待她从来都很好,柯大太太犯的错也与他无关,可这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谬,最后受了最重的惩罚的人却是他。
柯明叙没有再追问,背靠着一棵桂花树颓然地坐下。
“那一晚上,我母亲出门的时候,其实我遇见了她。”
柯明叙像是在跟她话,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曾经是想要和我母亲一起过来的,她再三了不必,我也就没有坚持。”
“现在我想,是不是其实是我错了,如果我再坚定一些,如果我坚持要跟着我母亲来定国公府,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若是他那也在,她与他的结局并不会不同。只是于他而言,恐怕求一个光明的未来都已经是不可为之事。
“可是我也知道,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有你不的理由,而我恐怕一生都会追求这个真相。”
沛柔转过去,飞快地拭去了眼角的两滴泪。
“不管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终究是我的不是,是我毁约。希望柯世兄不要以此自苦,这世间许多事,并不是件件都值得。”
“人生最痛苦的事,并不是追求的事不值得。而是明明觉得这个人值得,却也再没有机会得到。”
“举心动念,无益于人,或许如是。”
她听见了柯明叙从树下站起来的声音。他折下的那一丛桂花被留在了树下,很快的,他站在了她面前。
柯明叙望着她,笑容依旧温煦如三月光,“你我今生已然无缘,若有机会,希望你不要再错过元放。”
沛柔站在原地,看着柯明叙转离去。她望了许久许久,因为她知道,这就是这一世他们的结局了。
那一夜之前,他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的字很好看,她曾经也花很长的时间模仿过,翠萼楼里到处都是这些年来他送给她的东西,就连当年灞水边初见,他给她的那张止惊散的药方她都还留着。
可是他不知道,这首诗里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开头的一句。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他从来都是这样美好的。
是她不值得。
第212章 如愿
十月底,皇家将两位新皇子妃的人选昭告于下。
四皇子自然毫无疑问地定下了周十二娘,甚至因为四皇子最近为今上办事办的好,得了些脸面,今上还曾问过太妃,周十二娘的出会不会太低了些。
而三皇子妃,定下的则是何阁老的二孙女何霓云。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于定国公府而言,这也当然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之前毕竟只是沛柔和太夫饶猜想而已,恒国公府若是要入局,这是最好的机会。他们如今连三皇子妃的位置都不要,想必是真的于储位无意。
而于沛声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赵五娘没有嫁入皇家,他还是有机会的。
赵家虽然和徐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对头,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沛柔与恒国公有血仇,但她并不会把这恨意加诸到当时甚至没有出生的赵五娘上。
妹妹成了皇子妃,周十一娘的婚事也很快由她祖父周老先生做主定下了。也是松石书院的学子,下一科会下场考进士。
若是金榜题名,她也很快就是官眷了。
周十一娘最想要凤冠霞帔,做诰命夫人,今生这个愿望想必不会远。
贞静公主毕竟已经及笄,也不再上课,沛柔也不必进宫去陪伴她。与柯明叙道别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宫。
翠萼楼里有许多东西需要换下,重新添置,这几忙忙乱乱,总在做这些事。沛柔不想让自己看来与平常太过不同,她想要努力地与平常一样生活。
写字,看书,可她平里最常看的那本《山词》是柯明叙送的,就连她写字时最喜欢的那支红漆描金夔凤兼毫笔,都是他外出游历归来赠给她的心之物。
她迷茫了半,最后还是戴着太夫饶迦南佛珠念了一段心经才平静下来。
越要如常生活,越是怅然。
沛柔自问对柯明叙并无多少男女之,可他们往后必然也做不成朋友,只是陌路人了。
窗前的紫檀案几上,放着一把琵琶。她最终还是没有能学会他想听的《阳白雪》。
所以这段时,翠萼楼的仆妇们进了房中,只是常常能看见一人一猫坐在窗前发呆而已。
沛柔的事,太夫人自然尽知。
十一月初四英国公府王太夫人六十五岁寿辰,便点了名要沛柔陪着她一起出门赴宴。
如今家里嫁的嫁,娶的娶,人虽然不少,可终究不如当年满院的娘子叽叽喳喳那样闹。今出门,太夫人就只让陆氏和沛柔陪着她而已。
今生沛柔还是第一次来英国公府,建筑风格与恒国公府相近些。
但英国公当年就不如恒国公受太祖爷器重,受封国公是因为他在最后一次大战中受伤实在太重,几乎没了命。所以英国公府也就不如恒国公府气派多矣。
沛柔和英国公段家的娘子都不相熟,只能勉强算是与已经出嫁的段六娘有些交往。
今与她交好的娘子也大多没有到英国公府赴宴,她倒是有些形单影只,只是随着府里的安排,在花园中的一处轩馆坐了。
越到这种时候,她就越是想念海柔。从前虽然也有嫌她烦,嫌她总是惹祸的时候,可无论如何,也总是比今更好。
祝煦怜的母亲是英国公府王太夫饶侄女,今她也遇见了祝煦怜。
这么多年,她也算是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常毓君,可也不过数月而已,她看起来,却还不如当年未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