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样貌生的实在好,此时是黄昏,他背着光坐在马上,夕阳使得他的鬓角泛着淡淡的金色,和沛柔记忆中前生四月马球场上的他几乎可以重合。
恍如隔世,的确如此。
前后两生,她从没有盼望过会在这个院里遇见他。
可不盼望,并不代表她没有想象过。那时候她想象的场景,居然和今差不多。
在一个清晨,或是黄昏,她听见有人叩门,而后站起来打开院门。迎面就是她深的那个人。
她没有衷可诉,因为那个人全然都明白。
重乔今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叩门的手停留在半空,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沛柔没有理会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在了齐延上。
齐延却笑着打趣他的厮:“重乔,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仙女,定国公徐家的五姐,淮邑乡君。你觉得如何?”
沛柔没有理会齐延方才的话,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恐怕还是今生齐延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笑。
他当然不是没有笑过,但他的笑意从来都是对着别饶,每次他在沛柔面前,总是一副非常冷漠的样子,好像前生是她亏欠了他似的。
齐延不喜欢他的母亲,但她不得不,其实他和她还真是很像的。
院中的李嬷嬷已经开始询问沛柔到底是谁来了。沛柔回头应了一声,而后把目光落在重乔上。
重乔到此刻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红了脸,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道:“徐……徐五姐,啊,不是,淮邑乡君。我和我家少爷路过簇,想麻烦您,讨一碗水喝。”
沛柔就笑了笑,转从院中石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一碗给他,“快喝吧。色渐晚,早些回府去吧。”
不管齐延前生对她怎样,重乔一直是对她很好的。每次她想让他帮忙传递些东西或是口信给齐延,他总是能把事办好。
有一次齐延烦不胜烦,问沛柔到底给重乔灌了什么**汤,沛柔就笑着答他,“谁让我生的比你好看。食色也,众生平等。”
此时重乔也有如被她灌了**汤一般,拿着那碗茶,就咕咚咕哓喝了起来,一口都没想起来该给他主子留。
齐延从马上下来,盯了重乔一眼,他才反应过来,苦笑着对沛柔道:“乡君,您能不能行行好,再赏的一碗茶,我家四爷还没喝呢。”
沛柔看了齐延一眼。
原来是不想给他喝水的,看重乔实在可怜,还是回替他又倒了一碗茶。
笑道:“这可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是你家四爷独个儿过来,可喝不到一口茶。”
重乔正愣愣地摸不着头脑,李嬷嬷却听见了方才沛柔的话:“意姐儿,瞎什么呢。”
“过路的人讨要一碗茶能算得了什么大事,与人行善,也是给自己积福。”
沛柔就回头,温柔地答她:“我知道了,嬷嬷。”走进院中,又重新倒了一碗水。
她再回过头时,却见齐延已经进了院门,没有等她话,齐延先躬给李嬷嬷行了一个礼:“不知道您的份,不敢随意称呼。”
“晚辈出诚毅侯府,和乡君是故交,没想到今路过,居然也能碰到乡君,实在是很有缘分。”
她什么时候和他是故交了?
她觉得今的齐延很奇怪,有些像前生她认识的那个见了谁都一样温和的少年。
可今生他在她面前可是从没有温和过的,反而总是很冷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齐延只是病了一场,怎么连子都改了。
不过比起冷漠的齐延,总是这样的齐延她更熟悉,也更好应付。
也许是因为齐延的样貌生的不错,装束也很得体,这几句话更是的很谦逊,李嬷嬷就忙从摇椅上站起来。
笑道:“原来是侯府的公子。我不过是从前服侍过乡君母亲的下人罢了,您实在太客气了。”
沛柔却忙搀了她,道:“您不是下人。意姐儿过,往后会如孝敬外祖母一般孝敬您的。”
李嬷嬷就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她不知道齐延在簇做什么,怎么会路过这个偏僻的院,但她觉得他是时候该走了。
“齐世兄既然无事,喝完这碗水就早些回城吧。色将晚,恐怕夜里行路不便。”
齐延笑着接了她那碗茶,一饮而尽之后道:“今乡君可也要回城?不如与我同行,我边带了几个厮手都不错,这样也更安全些。”
沛柔正要拒绝,李嬷嬷便道:“若能如此,便是最好的。近来时疫病刚止,我听这段时乡间的道路颇有些不太平。”
“今在这里呆了也有许久了,再不回家,你祖母该念叨你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沛柔不依:“意姐儿边有父亲给的亲卫,以一当十没有问题。更何况纭还在里面忙碌呢,此时便走,难道要将她撇下?。”
她看了齐延一眼,“齐世兄想必没有空闲,能在簇等我。”
齐延却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掸去了衣上的灰尘。
悠然对李嬷嬷道:“我今并不赶路,等一等乡君也无妨,正好和您老人家几句话。”
一旁的重乔也看傻了眼。
这个人……今也实在太奇怪了些。
第174章 枫叶
沛柔坐在马车中,一路沉默着往燕京城行去。
她掀开马车的窗帘看了看,齐延就骑着马走在马车身边,好似他真的是她的护卫一般。
此时见她掀开了车帘,齐延立刻就把目光落在了她脸上,笑道:“乡君可是有什么事?”
沛柔就只道了句“无事”,而后重重的放下了车帘。
若不是齐延,她向来都是骑马回城,到了燕京城外再改坐马车的。
李嬷嬷坚持要她与他同行进城,她想着自己换了马车来坐,行路缓慢,他瞧着是有事要办的样子,也许就会没有耐心了。
谁知道他此刻倒是比她自在的多。
不过,跟着齐延的也有一辆马车,方才他在院中坐了许久,纭春做的胡辣汤倒有一大半是被他和重乔给吃了。
若不是重乔一直不好意思地跟她道谢,她恐怕还真没有这样的好脾气。
若马车上有人,齐延应当也会招呼她下车才是。
总之这个人今日行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沛柔正自想着,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纭春就掀了车帘,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处风景不错,乡君不如一同下来共赏美景。”
沛柔没有动,淡淡道:“天色将晚,祖母还在家中苦苦等候,实在不好在路上多做耽搁。”
齐延又道:“此处有一株百年老枫树,不知道为何分而为两半。可居然仍然枝繁叶茂,生长在这世间,实在是人间奇景。乡君当真不想去看看?”
沛柔动了动,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因为前生的事情,她其实很喜欢看红枫,最喜欢看它们枝繁叶茂,抬头望去,如火焰一般燃烧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中。
更何况若真如齐延说的一般,她没有见到,只怕会引为平生憾事。
可既然齐延能知道,想必也会有别人能知道。
下次她再往香山来,问一问乡邻,和纭春两人赏景,岂不比和齐延在一起要更好些?
齐延却如同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那处有些隐秘,并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
“乡君应当明白,乡间人大多迷信,若他们皆知有此奇树,只怕早已经奉为神明,日夜顶礼膜拜了。”
沛柔无法,只好道:“纭春,你就在马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沛柔下了马车,齐延却仍坐在马上。“那一处离此地稍稍有些距离,骑马过去会更快些。”
纭春也就跟着下了马车,替沛柔系上古铜色地梅花纹织金的披风。
“乡君,奴婢也会骑马,还是让奴婢跟着您一起去吧。”
沛柔正要说话,齐延却道:“我的小厮重乔会留在此地,马车上也有一个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纭春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把你们家乡君弄丢的。”
沛柔的注意力全在齐延的前半句话上。
“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有多重要?她怎么不知道前生除了何霓云还有人对他“十分重要”。
若马车上的人是何霓云,她早该忍不住说话了才是。
沛柔的神色就有些不虞,安抚了纭春,就上了马,跟着齐延往枫林的方向去了。
这片枫林的入口看似窄小,实际上行了一段路,道路就变得十分宽敞,令人有豁然开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