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遇险,除了瑜娘和贞静公主,赵五娘也是很快就赶了过来的。贞惠公主和三皇子却一直在远处,并没有走近。
“若是这样也可以说是臣女自己投怀送抱,那臣女实在无话可说。”
“更何况臣女与齐家四郎素昧平生,但他救了臣女一命,臣女也实在不愿他受此污蔑。”
“此刻赵五小姐也在场,臣女指天发誓,从未散布过当日遇险之人乃是赵五小姐的谣言。”
“公主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若查出来与臣女有关,臣女听凭公主处置。”
贞惠公主就冷哼了一声:“你不必拿父皇来压本宫,本宫如今什么也不怕。”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如今再去查,再叫人想起这件事来,徐五小姐是嫌龄娘受的委屈还不够多么?事实究竟如何,徐五小姐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就转身拂袖而去。
赵五娘跟在她身后,即将踏出殿门时回身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很冷淡,还有一丝嫌恶。前生十数年,她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贞惠公主已然离开,沛柔该去看贞静公主的伤势。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让小宫女把地上的金钟收好,便转身往内室去了。
脸上的伤势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和手上的伤口比起来已经不算太严重。
太医并不在内室里,沛柔问了嘉娘才知道原来是太医带的止血药粉不够,他差遣了内侍往太医院取药去了,另外还要再开一副内服的药。
沛柔看了一眼贞静公主手上,明明已经敷满了药粉,却仍隐隐能看见鲜血在以极满的速度在往外渗。
“公主的伤口很深么?怎么这许多药粉还不能止血?”
嘉娘一面取了纱布来替贞静公主按着伤口,一面道:“这伤口道也并不是很深。太医说是公主的体质殊异,伤口不易愈合,所以也不容易止血。”
“那位公主平日看的、熟悉公主体质的卢太医并不当值,这位张太医只带了一瓶云南白药粉过来。”
贞静公主原本恹恹地靠在榻上,见沛柔焦急,反而安慰她:“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是蹭破了一点皮,血也不容易止住。我哥哥也是这样,并不太要紧的。”
沛柔就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药粉。
她前生小时候也顽皮,也曾经被削水果的小刀所伤。可这样的药粉,她当时也只用了小半瓶就把血止住了。
看来贞静公主的体质还真是比一般人要弱一些。
沛柔心里就愈加生了怜惜,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按了按被角。
贞静公主就问她,“方才贞惠还说了什么?”
沛柔并不想让贞静公主为她担心,就遮掩道:“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责怪臣女以下犯上罢了。”
贞静公主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是不是说你在行宫散布谣言,说那日险些坠马,被齐家的人救了的是赵五娘?”
她冷哼了一声,“她倒是真怪错了人了。那些话是本宫让人散布出去的。”
“她自己做了些什么心里不清楚么?还不是她先四处去说你的坏话。本宫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她们张家人的龌龊心思,你不清楚,难道本宫还不知道么?”
“自以为有恒国公府作为盟友,知道拉拢不过来你们定国公府,因为怕因为你的婚姻又给你们家结了一门强援,就先坏了你的名声。好让将来三皇兄上位更顺畅些罢了。”
原本贞静公主说这件事是她做的,沛柔就已经很惊讶的了。
元俪皇后过世后,她的确成熟了很多,可沛柔以为她也不过是性子变得沉静了些许。
毕竟是皇家公主,生来就站在政治中心,倒是她小看了她。
沛柔就没有再言语,只是看着嘉娘轻柔地为贞静公主脸上的伤口上药。
嘉娘实在不想是东北苦寒之地养出来的姑娘,她很像她的母亲宛平公主。都是慢条斯理的性子,说话也温温柔柔,很难想象她们和别人起冲突的样子。
即便上过了药,贞静公主脸上的伤口还是有些骇人。血点已经没有方才的艳色,逐渐转成了暗红,看来更是触目惊心。
贞静公主察觉的沛柔在盯着她的伤口看,便淡淡道:“本宫脸上的伤口很吓人么?”
沛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应当并不太严重,公主这几日好生歇息便是。”
贞静公主笑了笑,语意有些悲凉,“想不到本宫这辈子挨的第一个耳光,居然是我姐姐给我的。”
“这些年本宫和她虽然总是吵吵闹闹,争胜逞强,可是本宫从没有把她当作敌人。”
“母后过世后,本宫更觉得人世无常,平日吵闹也就罢了,可本宫从没想过要害她,要故意惹她不高兴。”
“后来父皇决定让她远嫁,其实本宫心里是很难过的,就好像要远嫁的人是本宫自己一样。”
“可今日看来她是从来没把本宫当作姐妹的,本宫想让她开心些,她却以为本宫挑衅。罢了罢了,总归再过几个月,今生也没有再见之时了。”
贞静公主的目光落在自己受了伤的手上,声音越来越低,有泪水落在手上,砸出了药粉中一个个小小的凹陷。
原来她对这个姐姐的情分也是这样深的。
嘉娘便道:“或许贞惠公主也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远嫁和亲的事情,所以才会一时激愤。”
她总是把人想的很好,这样的善良单纯,难怪将来当太子妃当的如此艰难。
沛柔却不以为然,“看来臣女还真的没有当错公主的伴读。说来也巧,臣女这辈子挨的第一个耳光,也是来自臣女的姐妹。”
贞静公主立刻就把目光投了过来。“她为什么对你动手?”
嘉娘自然也没有听过这段故事,转过脸来,停了给公主擦药的手,看着沛柔。
沛柔便答道:“因为那日臣女把六妹妹推到了湖里。”
贞静公主就越发好奇了。沛柔就笑了笑,把当日的情形全都说了一遍。
嘉娘没有姐妹,听到这样的事情瞠目结舌,“倒没有想到六妹妹居然做过这样的事情。”
贞静公主却若有所思,逐渐沉下了脸。
“生而为姐妹,这没得选,相处这么多年,也难怪公主用心。可若是她并不把你当姐妹,又何必强求这情分。”
“今日贞惠公主所为,想必您已经是伤透了心了,何不看开些。”
“终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再过几年彼此都历过了风雨,也就能明白这情分的珍贵了。”
贞静公主就问她:“那你和你六妹妹的关系如今如何了?”
沛柔就答她,“那日之后,若没有长辈时,她从未再唤臣女一声姐姐,臣女也是一样。终日别室而居,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将来也会有机缘缓和臣女与她的关系吧。但平日,臣女实在不愿用心。”
贞静公主就点了点头,由朱檀服侍着喝了刚煎好的药。那药里有安神的成分,逐渐沉沉睡去了。
第159章 下定
九月霜叶渐红,到了赏秋的时节。
熙和园中只有枫晚堂的枫叶最好,沛柔就常常去枫晚堂坐坐,和郭氏话。
这几年她的病渐渐沉了,有时候连也下不得。
若按照沛柔前生的记忆,她也只剩最后几个月的时光了。
最近她主要还是在为赵五娘的事发愁。最近这半个月来,赵五娘遇见她仍然是一言不发,掉头便走。
也是,谁听了这流言,只怕都会以为是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而陷害他人。
可这件事是贞静公主做的,她也不能把她推出去。
如今贞静公主失去生母,虽有今上庇护,到底还是不易,她也不愿她因此被赵家人记恨,将来因此受搓摩。
沛柔每次遇见赵五娘总觉得很难过,想要再跟她解释,可赵五娘一直躲着她,她也根本就无从解释。
*
润柔出嫁的那,公不做美。从清晨就开始下雨,一直下到了晚上。
海柔的眼泪也如同这雨水一般,从早起夜间,未有一刻停歇。劝也无用,沛柔只好一直陪着她。
润柔的夫君生的比她想象中更俊朗一些,迎亲的队伍九月初就到了定国公府郑
虽然是早就定下的亲事,祖母还是安排他们在松鹤堂里见了一面。
那时候其他的娘子就躲在屏风后,悄悄的看她们的大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