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苏慕斯来说无异于突击检查,好在今天她一时兴起要给曲朝越做饭,倒是歪打正着扮演了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
真是走运,苏慕斯心里暗自庆幸,往旁边让了让,待她进门后把门关上,把她手上的东西接过一些,发现是昂贵的补品,说:“妈,您过来就好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
郑姣:“过来路上顺便买的。上次在老宅看你都瘦了,就想着买一些给你补补。”
苏慕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妈。”
两人把东西放到桌上,郑姣打开保温盒盖子:“都是自家人,不用说谢的。来,过来,看看妈专门给你准备的营养药膳。”
药膳还热腾腾地冒烟,苏慕斯闻到了浓郁的中药味,里面应该下了枸杞、田七,其它的她闻不出来,但可以看出这炖品很滋补。
郑姣把炖品倒到瓷碗里,用汤勺搅拌了几下:“来,慕斯,这是我专门找家庭医生开的药方,能补气养气,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苏慕斯看着递到面前的药膳,笑容有点挂不住,接也不是推也不是,慌乱中找了个借口:“妈!不如先放着吧,有点烫。”
郑姣感受了一下瓷碗的温度,确实比较烫,喝太烫确实对身体也不好。
“那先晾晾,你一会记得喝。”
苏慕斯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好的。”
“你在做饭?”郑姣忽然注意到厨房亮着。
苏慕斯:“糟了!”刚被郑姣一打岔,她都忘了自己正在炒菜了。这会大概都糊了吧?
苏慕斯冲进厨房,拿起锅铲翻了翻,果然,糊锅了……
郑姣跟了进来。
可能是郑姣在一旁看着,苏慕斯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平时同时开两个炉子做菜也游刃有余,现在却有点手忙脚乱。
想到自己连炒个家常菜都能炒糊,还被郑姣撞了个正着,苏慕斯有点羞赧。
郑姣看出苏慕斯的慌张,语气温和地说:“我记性不好,经常做饭做着做着就忘了看着,都不知道烧焦了多少次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点你倒是像我。”
知道郑姣是在开解她,苏慕斯腼腆地笑了笑,又邀请郑姣留下来吃饭。
郑姣没有推辞,自然而然地留在厨房帮她打下手。
曲朝越到家后,穿过空荡荡的庭院,到达大厅,没人,他直奔厨房。
他觉得自己回来得有点迟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曲朝越脚步有些急,迫切地想跟苏慕斯解释回来的时候赶上下班高峰期,有点堵。
但眼前的景象令他止住了急匆匆的脚步:透过厨房的玻璃,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和苏慕斯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母亲来了?
原本按照苏慕斯的菜单,这时候晚饭已经做好了。但现在多了郑姣,苏慕斯便多加了两道菜,多费了点时间。
苏慕斯端着拿手菜蚵仔煎出来,正好看到曲朝越:“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曲朝越:“刚到。”说着主动上前,单手接过她的菜放到桌上,“路上堵,回来晚了。”
餐桌上摆好了菜肴,之前怕菜放凉了,苏慕斯都盖了盖子。
苏慕斯一个个打开盖子,食物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不晚,你回来得正好,正赶上吃饭。”
郑姣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曲朝越打招呼:“妈。”
郑姣笑着点头以示回应:“回来了就洗手准备吃饭吧。我去端汤。”
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苏慕斯:“差点忘了,药膳要空腹喝,快喝了它,凉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苏慕斯倒吸一口凉气,眨眨眼不敢回应,幸好郑姣没有多注意她。
待郑姣进了厨房后,曲朝越看着苏慕斯:“什么药膳?”
苏慕斯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努了努嘴。
提到药膳,她就忍不住叹气。中药味引起她身体记忆,往日生病喝的苦药味和现在药膳的味道重叠,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抗拒,脑海下了指令:不想喝,真的不想喝!
曲朝越一早就注意到了这碗奇怪的汤,只是一时没有多想。现在参照苏慕斯的表情,结合郑姣平日里爱用中药调理身体的习惯,立刻明白这是郑姣给苏慕斯准备的。
看出苏慕斯的不情愿,曲朝越:“不想喝就别喝。”他知道中药有多难喝。小时候他也在郑姣的哄骗下喝过一次,后来就严词拒绝了。
厨房和餐厅就一道玻璃门之隔,曲朝越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音量并没有放小。苏慕斯生怕郑姣听到,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
苏慕斯轻声道:“不喝的话,妈那边怎么交代?”
曲朝越:“倒掉就行。”直接倒掉,不用交代。
苏慕斯见他伸手去拿药膳,连忙阻止:“哎,别!浪费可耻!”还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呢,居然出这种馊主意。
苏慕斯用勺子舀了舀,汤水是褐色的,可能炖的时间比较长,里头的药渣泡得有些软烂,但都是名贵的药材,看得出郑姣花了很多心思。
怎么能用“倒掉”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对待别人的心意呢?苏慕斯直接在心里否了曲朝越的建议。
喝就喝吧。
苏慕斯鼓起勇气把碗递到嘴边,捏着鼻子闭上眼睛,打算一口气灌下去。
一只手横了过来,苏慕斯感到手上一轻,睁眼,发现碗已经跑到曲朝越手里。
苏慕斯还没来得及问他做什么,就见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把药汤一口闷了。
苦味从舌尖蔓延到神经,曲朝越感到不适,随即注意到苏慕斯的目光,微皱的眉头下意识舒展开来:她爱吃甜,受不了这苦的。
曲朝越目光落到苏慕斯脸上:“这样就不浪费了。”
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帮她,既让她心里过得去,又能应付郑姣。苏慕斯忽然意识到,他又帮了她一次。
苏慕斯仰头看他:“苦吗?”
曲朝越语气四平八稳:“还好。”
虽然他这么说,但苏慕斯知道肯定很苦。尽管刚才他额间的褶皱只是一闪而过,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慕斯已经意识到,曲朝越这个人从来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
她蹬蹬蹬跑去客厅,在储物柜里翻出自己带回来的糖罐,掏出两颗,又匆匆跑回来,递给他:“吃糖,中和一下就不苦了。”
曲朝越没有接,苏慕斯直接撕开糖纸递到他嘴边。
他静默两秒,张嘴把糖含进嘴里,整个过程中眼眸的焦点始终落在苏慕斯身上。
他用舌尖将糖果卷进嘴里,不可避免地舔到苏慕斯的指尖。
苏慕斯像触了电一般,猛地收回手。
他的眼眸沉如黑夜,望进去深不见底,令人轻而易举就会沦陷。
苏慕斯不敢和他对视,怕跌进去万劫不复。指尖滚烫,仿佛还残留着他舌尖的温度。
其实不仅苏慕斯局促不安,曲朝越内心也不平静。这个行为完全是无意发生的,却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她的指尖滑腻,像上好的凝脂,却仿佛烈药,令他心神荡漾。
曲朝越闭上眼,黑暗能令他快速冷静,让剧烈的心跳变得缓慢一些。
再睁开眼,又是神态自若的模样。他随手从旁抽出湿纸巾,单手握住苏慕斯的手腕,好细,他一只手掌圈住她还绰绰有余。
手腕感受到粗粝的手掌触感,苏慕斯一下子回过神来,下意识退了两步,往后抽了抽手,没抽动,曲朝越力度掌握在她抽不走,也不会让她疼的界限。
苏慕斯:“曲朝越?”她没有发现自己紧张得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些。
曲朝越气定神闲地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可能是常年弹钢琴的缘故,关节很软。
曲朝越垂眸,将湿纸巾覆盖在她指尖,慢条斯理地擦拭。
苏慕斯指尖动都不敢动,仔细端详他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啊?顶多就是很认真,甚至到了虔诚的地步。
苏慕斯想,快开饭了,就当他是完美主义惯了,一定要她保持手部卫生吧……
明明只舔到了食指,他却每根手指都没有放过,轻柔地擦拭,像对待艺术品一样,细致入微。
苏慕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索性打量起他来,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脸部线条雕刻一般,明明是清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五官,此刻竟有丝柔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