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看不看?”李苒努力扭过头,看着一脸热汗的周娥问道。

“看什么?我就看着你!”周娥挤的已经没好气儿了。

她最烦跟人家挤来挤去,往年看灯,她都是找个借口随便领个什么差使,站到城楼上看的,多少年来,这是头一回挤成这样!

“你要是不看了,咱们回去吧。”李苒也正挤的热的发晕发懞,周娥没好气,她也一肚皮没好气,这是可以理解的,人实在太多了。

李苒挤出来,又挤了几身汗。

她已经晕了头,方向感全无,不知道哪儿是外,更不知道哪儿是长安侯府方向了,反正,就是逆着人流吧,不管是不是要走的路,先逆着人流,至少从这人贴人的人群中先挤出去再说。

李苒虽然不辨方向,却逆着人流挤的坚定无比,周娥闷着头只管紧盯着她,一步不落的跟着她挤。

再出了几身汗,至少,李苒挤出了人群,周围还是人流如织,可不再是一个挨着一个了。

李苒舒了半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段,找了个不知道什么柱子靠着,站住喘气。

喘了一会儿,李苒低头打量自己。

身上这件上映月色的霜白底、银线绣折枝牡丹斗蓬上,脏的令人纳闷。

这一块叠一块,一块比一块恶心的污脏,只有前襟那一大片深酱色油渍的来历,她是知道的,那是个小胖墩,把正捧着吃着的一大包酱肉,扣到了她身上。

别的呢?

李苒提着斗蓬,拧着身看,她当时以为小胖墩给她的这包酱肉肯定是最脏的了,这会儿看,这包酱肉一点儿也不显眼。

唉。

周娥胳膊抱在胸前,斜瞥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衣服斗蓬的李苒,从她一脸的汗污,看到蓬乱的头发。

她今天插的那枝八宝掩鬓,谁要是捡着了,可就能发上一笔小财了。

李苒看了斗蓬看裙子,裙子短袄也是一团一团的污脏。

裙子和短袄上的污脏,看的李苒连叹了好几口气。

这份污脏,跟从前一样让她纳闷,哪儿来的?

从前也是这样,不管她多小心,那衣服还是会脏会旧会破。

唉,污秽才是真正的无处不在。

至于她那双白色小羊皮靴子,李苒没看。

她被人一脚一脚,踩了不知道多少脚,这会儿脚都还生疼着呢,靴子脏成什么样儿了,还用得着看?

李苒不看衣服了,裹了裹斗蓬,站了这一会儿,寒风之下,浑身的热汗立刻成了透心冷,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苒站住,转身打量四周。

四周灯火通明,数不清的灯笼将宣德楼勾画出来,再照亮天地。

这种灯笼的光,照出来的如同白昼,根本就不同于白昼,而是象神明的世界。

李苒再裹了裹斗蓬,认出了这是宣德楼西边。

唉,她从宣德楼西边过来,打算看到东边,再到御街,原来,挤了这半天,她还在宣德楼西边!

在西边好,回去近。

“走吧。”李苒辨认清方向,裹紧斗蓬,往一条小巷子过去。

她决定一路穿小巷回去。

来的时候,她是从最热闹的西角楼大街转上潘楼街过来的,这会儿,她没力气再往热闹大街上挤了。

周娥跟在后面,走没多远,进了巷子。

大约是因为小巷之外过于热闹,过于灯火辉煌了,映衬之下,小巷子里格外的黑暗寒冷。

一阵风过,李苒只觉得寒气森然,两只手抓着斗蓬用力裹紧,低着头缩着肩,一路小跑。

跑没多远,周娥突然紧前一步,拍了下李苒。

李苒脚下一顿,抬头看到了仿佛刚从黑暗中分离出来的一个高高的黑影。

李苒站在巷子中间一道月光下,看不清隐在黑暗之中的那个高高黑影,不过不用看清,那股子扑面而来的阴寒之气……是谢将军。

李苒连走带跑冲进巷子时,谢泽就看到她了。

他看着她蓬乱的头发,浑身的污脏,走的很快,却脚步拖沓,仿佛是一只刚刚从战乱中奔逃出来的惶惶生灵。

李苒站住,丝丝惊恐的目光看向他时,他清清楚楚的看着李苒一脸的汗污,以及那张青白惶然的脸。

李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往旁边绕一步过去,谢泽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提起李苒斗蓬的帽子,放到她头上。

在李苒反应过来之前,谢泽已经越过她走了。

“赶紧走。”周娥捅了下呆愣若木鸡的李苒。

李苒呃的一声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拉了拉斗蓬帽子,裹紧斗蓬,连走带跑急慌往前。

她忘了这斗蓬是有帽子的了,戴上帽子之后,确实暖和多了。

第45章 满级的独立

李苒连走带跑,急急穿过了两条巷子,气有点粗时,身上再次暖和起来,李苒忙放慢了脚步,将风帽再拉紧些,她不能再出汗,也不能再热汗之后,寒气透骨了。

回到翠微居,一头扎进暖洋洋的上房,李苒连喝了两杯热茶,再洗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

睡到半夜,李苒被浑身的疼痛疼醒,她不光浑身痛,鼻子也塞牢了,头也很痛,她知道自己感冒了。

这个身体不如从前的自己皮实泼辣,可象昨天那样,汗透衣服,再吹了寒风,就是从前的自己,也得感冒一场。

李苒躺在床上,慢慢的、仔仔细细的感受着身体里的病患。

对于生病这件事,她非常的有经验。

之前那些年,生病之后要去看医生要吃药,是在她考上大学,又报名入伍之后了。

在这之前,她很幸运的没生过大病,象感冒,以及肠胃问题,都是自愈性很强的小毛病,看不看医生,吃不吃药,改变不了根本,最多就是不那么难受。

难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熬得过去。

她这是感冒了,李苒细细体味了一遍,可以确定,不过是个小感冒。

李苒放松下来,慢慢挪了挪,把自己尽可能的挪舒服了。

好好歇上几天吧,相比于从前,如今这样的休养条件,已经过于优越了。

李苒晕晕沉沉再次睡着,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李苒慢慢坐起来,洗了脸刷了牙,先喝了四五杯温水,坐下,喝了半碗粥,吃了两只素包,一边示意秋月自己吃好了,一边低低吩咐道:“中午晚上都要这样的清粥,素包,再配一样两样清淡素菜,咸菜也行。”

秋月答应一声,看着两颊绯红的李苒,想问她是不是病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问出口。

要是她问了,她说她病了,那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肯定得去跟老夫人和夫人禀报吧,禀报之后呢?

请了大夫还好,要是不请大夫怎么办?十有八九,是不会请的。

就算请了,她们府上主子们生病,可都是请太医过府的,这位姑娘……四娘子,难道也要请太医?

肯定不会请太医。要是没请太医,只请来位普通大夫,她该怎么解释?

就算四娘子不问这太医和普通大夫的事儿,那大夫开了药,要是开了人参肉桂什么的,怎么办?

三娘子上回咳嗽了两声,太医上门看了半个月不说,她听钱嬷嬷提过一句,说是光一味什么药,就花了一两百银子……

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也没说,她就当眼瘸没看到,反正她们总说她眼瘸。

可要是她说她病了呢?

嗯,那等她说了再说吧。

李苒歪在南窗下的炕上,一整天似睡非睡,睡不着时,就一点点感受着体温的上升,想象着身体里的激烈战斗。

她安静歇着,就是对我方的最大支援了。

在长安侯府里,李苒是个接近隐身的存在。

最初她只在书楼和翠微居两点一线的过日子,后来,她要么出府,要么,就在翠微居里足不出户。

现在,她躺在屋里,安安静静的等着这场病患过去,整个长安侯府,没有谁觉出有什么异样。

除了秋月。

这一天里,秋月一趟一趟往屋里看,比平时多看了不知道多少趟。

她害怕她一口气没了……

她要真是一口气没了……

唉,那倒是好禀报了,就是……

秋月一趟比一趟心乱如麻,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越想越乱,越想越烦。

午饭李苒没吃进去,不吃就不吃吧,生病的时候,饿一点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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