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低头看着李苒,李苒看了他一眼,她只能看到他看向她的、专注的目光,想着他看到她也是这样,李苒再次笑个不停,伸手过去,塞到谢泽手里。

谢泽握着李苒的手,走出没多远,李苒和谢泽迎面而来的人,几乎人人看向谢泽,有的,看的忘记了走路,甚至还有错过去,转过身跟上来的。

李苒自恃戴着面具,看着多数看向谢泽,偶尔有几个看向她的目光,以及那些转过身,从后面跟上来的男男女女,突然想起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

“小郎君,拿下面具吧!”

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立刻引起一片响应:“对对对!小郎君拿下面具吧!”

“拿下面具吧!”

……

“不能看了,咱们走吧!”李苒推着谢泽。

石南反应极快,示意众小厮,挤开人群,转进一条小巷子,再转个弯,进了条安静的黑巷子。

“哎!咱们还是回去灯棚看灯吧,”李苒拿下面具,再伸手拿下谢泽的面具,笑个不停。

“你去年没看成?”谢泽从李苒手里拿过面具,递给石南,看着李苒问道。

李苒点头。

去年看灯的经历,简直是一场劫难,不过,劫难之后,她遇到了他。

“咱们去太平兴国寺看看?太平兴国寺的灯笼,是各家灯笼作坊挑最见手艺的几个,送过去的,王二郎他们在那里写诗会文,顺便品评灯笼。”

谢泽建议道。

“好!评第一的灯笼作坊,是不是就身价百倍了?”

李苒笑道。

“对。”谢泽也笑起来,“极荣耀的事。往这边。”

李苒和谢泽并肩,沿着一条条安静黑暗的巷子,说着话,往太平兴国寺过去。

“你从来没象刚才那样看过灯吗?”

李苒想着刚才的情形,再笑起来。

“看过一次,开平六年,那一年,从进了腊月,京城就热闹的出奇。

到元旦放关扑那天,金明池人满为患,那一年仙桥刚刚重新修缮好,人人都想上去走一走,被挤下骆驼虹的,一天里有六七起。”

顿了顿,谢泽笑起来。

“那时候,进金明池还不收钱,那天,皇上站在棂星门上,看着蜂涌而至的游人,一声接一声的后悔,那五个大钱,不该不收。

那时候朝廷穷得很。

到了上元节,太子非要去看灯,我就陪着他去了。”

谢泽的话顿住,李苒摇着谢泽的手,“然后呢?你们看到灯了?你戴面具了?”

“那时候年纪青,虑事不周。我和太子是从东华门出来的,刚过了高头街,就走不动了,那天真是一片混乱,好不容易逃回东华门。”

谢泽眉头微蹙。

“东华门到高头街那一段不挂灯的。”

李苒从东华门进来进出过几回,想着从东华门出来直到新曹门那一线。

他和太子,是刚看到灯,就被逼逃回去了。

“嗯,之后也看过灯,年年都看。在宣德门上,城墙上,各个望楼。”谢泽笑道。

“等咱们都老了,再沿街闲逛,慢慢的走,慢慢的看。”

李苒转头看着谢泽,又觉得自己这话太乐观,就算他七十八十了,也一样好看的没法看灯。

“好!等我们头发都白了,拄着拐杖去看。”谢泽站住,弯腰在李苒额头吻了下。

两人低低说笑着,穿过一条条安静小巷,不知不觉,就进了太平兴国寺后角门。

“不必惊动。”

进角门前,谢泽吩咐了一句,石南答应了,示意下去,诸人悄悄散往四周,石南和西青等几个心腹小厮跟着,穿过一片寮房,过了一道门,到了药王殿后面。

药王殿往前,灯火通明,却很安静。

药王殿后面,是一大片景致极好的园林,园林中间,错落树立着大大小小的舍利塔。

这会儿,园林中间,到处挂着各色灯笼,照得园林亮如白昼。

比灯笼更多的,是三五成群的长衫士子,观景看灯,说笑品评。

谢泽握着李苒的手,带着她挑着偏僻人少的地方,曲折婉转的往园林中间进去。

中间一座十分阔大的亭子往四周搭着芦棚,芦棚下放着长长的条案,案子上放着各色吃食,再往里,是一张张阔大长案,每一张长案四周都围满了人,或是提笔写着什么,多数,则是看着别人写。

亭子里,放着一圈扶手椅,其中一张扶手椅里坐着谢老太爷,正拍着椅子扶手,哈哈大笑。

李苒看向谢泽,谢泽握了握她的手,拉着她往亭子进去。

侍立在亭子四周的小厮看到谢泽和李苒,急忙冲过去示意王舣。

王舣呼的站起来,迎着已经上了台阶的谢泽和李苒,惊喜的长揖见礼:“王爷!王妃。”

谢泽嗯了一声,看向一只手按着椅子扶手,上身挺直,却没站起来的谢老太爷,拱手长揖。

李苒曲膝行福礼,“老太爷。”

“你们随意,别理我这个糟老头子!”

谢老太爷上身松缓下来,哈哈笑着挥着手。

王舣紧盯着对着谢老太爷长揖见礼的谢泽,一口气吐出来,只觉得眼眶发热,急忙连眨了几下眼,急忙笑道:“老太爷童心犹在,可一点儿也不糟。王爷,王妃,这里请坐,沏两碗班章。”

“不必,你们随意,我和阿苒是来看灯的。”

谢泽冲谢老太爷见了礼,和王舣交待了句,伸手揽在李苒肩上,转身往外走。

“刚刚议到几例前朝旧考题,有些微妙,王爷和王妃看好灯,一会儿过来听听?”

王舣紧前两步,陪着谢泽下台阶,一边低低说着话,一边回头看了眼,三人身后的亭子里,士子正从其余三面涌进来。

第145章 各自由心

谢泽眉头蹙起,看向王舣的目光中,透着丝丝隐隐的冷意。

“实在是……”王舣顿时如芒在背。

“什么旧题?”李苒敏锐的感觉到谢泽目光中的那一丝变化,看向王舣问道。

王舣看了眼谢泽,才陪笑道:“还是那些老话题,什么忠不忠的。”

李苒一听就明白了,转头看向谢泽。

“不必理会,咱们走。”谢泽伸手握住李苒的手,就要接着她往外走。

“等等。”李苒轻轻往回拉了拉,看向王舣问道:“跟我有关吗?”

王舣顿时一脸尴尬,瞄了眼谢泽,干笑着没说话。

“去听听吧。”李苒再拉了拉谢泽。

谢泽蹙着眉头,片刻,才嗯了一声,和李苒一起,回到亭子中。

亭子里,和四周的棚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进来的,请落坐。”王舣站到中间,抬起双手,往下按了按,笑道。

进到亭子里的诸人找到椅子的坐到椅子上,没抢到椅子的,坐到了亭子四边鹅颈椅上,还有既没抢到椅子,也没挤上鹅颈椅的,干脆坐在了地上。

亭子里面诸人坐下,亭子外面,诸人由低看高,看亭子中站着,或是坐在椅子上的诸人,就看的十分清楚了。

“你们议。”谢泽交待了句,坐到谢老太爷旁边,李苒紧挨谢泽坐下,接过杯茶举到嘴边抿着,打量着亭子里的诸士子。

“咱们接着议,刚才那道题……”

王舣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扬声打断。

“王爷和王妃难得光临,王爷身负京畿防卫重责,只怕不能久留,请容小可先和王爷王妃说几句话。”

谢泽眼睛微眯,看着从亭子外挤进来的一个中年士子。

中年人气度极好,有几分清瘦,里面一件月白长衫,外面穿着件灰鼠皮月白素绸斗蓬,带着笑,侧身从人群中挤过,进了亭子。

“小可姓秦,单名一个益字,自荣安城来。”

秦益拱手长揖见礼,直起上身,笑着介绍自己。

王舣蹙眉想了想,实在想不起荣安城有个哪个秦氏,是书香之家。

王舣瞄向谢老太爷,谢老太爷迎着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摇了下头,他也没想出来荣安城哪里有个秦氏。

“小可自小愚钝,二十二三岁那年,才考中秀才,隔年,荣安城归于皇上。”

秦益语调轻缓,说到皇上,往上拱了拱手。

谢泽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苒看着秦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托仁宗皇帝和皇上的福,小可身在荣安城,那样的离乱之世,四十多年,竟一直安稳,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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