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不了,没地方放。”周娥立刻接了句。

“你买下好了,让周将军出钱。”李苒看着桃浓道。

“我倒是想,可我一个下九流,贱籍,我买下她们娘俩,吴嫂子倒无所谓,她那小闺女怎么办?

良贱不通婚,她那小闺女就别想嫁人了,能找个良家做妾,都是大福气了,这哪能行。”

李苒听的连连眨眼,这个,她真没想到,她真不知道!

“我没法买,我也没地方放。”李苒迎着桃浓殷切无比的目光,赶紧摆手,“要不,改嫁?”

“到哪儿找合适的人家?她都多大年纪了?又不能再生孩子了,又连死了两个丈夫,还带着个拖油瓶,再找,最多就是白老头这样的,有儿有女一大家子,她嫁过去做牛做马,唉,那还不如死了呢。”

周娥一边说一边摇头。

“她也不想再嫁了。”桃浓接过话儿,“她这个人,逃到京城之前,一直是做奴儿的。从小儿,就是为了当奴儿养大的,她是个好奴儿,上好!你看看她这样子,就是个得有个主子的。”

桃浓看着李苒,象推销物件儿一般。

“不能立女户么?你和周将军,还有我,平时多照看些,真要沦落为奴,她那小闺女不是更惨?”

李苒不是很能理解桃浓这个思路。

“姑娘这话可真是……”桃浓一脸干笑。“您府上,别说象您三哥身边小厮那样的,就是一个粗使的奴儿,走在街上,都是昂首阔步,一般人可不敢惹。

有一个两个,求了主子放出来自行嫁娶的,一般两般的人家,都不敢上门去求,求也求不到。

姑娘可真是。”

“她说的没错,她什么都不懂。”周娥一边听一边点头,先点着桃浓和李苒说话,再点向李苒和桃浓说。

“还是你买下吧,再出点钱,让她开家小饭铺,都放在你名下。你能做生意吧?”

李苒看着周娥道。

“这办法好!”

桃浓拍手赞成。

“我就说,姑娘不合适,姑娘这身份地步儿,动静太大,再说,吴嫂子又……可不能算是吉利人儿,姑娘买下她,说起来都不好听。

再说,姑娘是长安侯府姑娘,再怎么,也算是有一堆长辈的。

咱们不能给姑娘添乱。

还有,你煞气重,满京城,谁不怕你?她投到你门下,白家那俩畜生指定不敢再打主意骚扰她。

这样最好!”

周娥牙痛般咧着嘴,好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我自己都……行吧,唉。”

“吴嫂子多能赚钱呢,你这是捡到大便宜了。”

桃浓眉梢飞扬,声调也上扬愉快起来。

“那就让他们把吴嫂子卖了,得去找找做这一行的人伢子,还有,这价钱不能由着那一对儿畜生要,这事我去就行,现在就去,得赶紧。”

桃浓说着话,已经站起来了。

“你坐下,用得着你?”周娥一把揪回桃浓。

“哟,你瞧我,糊涂了,这事儿,咱们周将军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等这事儿都安排好,我请你喝酒,得好好敬敬你!”

桃浓唉哟一声,重又坐下,看着周娥,一脸讨好。

周娥绷着脸抬着头,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三个人商量好,也就吃完了饭。

桃浓急匆匆回去给吴嫂子回话,周娥看着李苒,努了努嘴,“从万寿观回去?”

“不用,回去吧。先等事情了了。”李苒摇头,示意径直回去长安侯府。

吴嫂子这案子没清结之前,大家都回避些最好。

第二天,离正午还有半个多时辰,周娥探头进屋,和李苒笑道:“都好了,吴嫂子连她闺女,一共花了二两银子,我让她找开饭铺的地方去了。”

“她们娘儿俩现在住哪儿了?”李苒关切道。

“先跟桃浓挤一挤,我跟她说了,找个前店后院的,最好找个能买下来的,已经没事儿了,你放心。刚才侯爷传了话,让我赶紧去一趟兵部,我现在就过去瞧瞧。”

周娥回来的很快。

愉快而去,垂头而回。

周娥靠着门框,头从帘子外伸进来,有几分有气无力的和李苒交待道:“我得出趟远门,半个月吧。你去一趟清风楼,那个,万寿观那边儿。”

万寿观三个字都没说完,周娥已经放下了帘子,李苒急忙追出去问道:“什么时候?”

“就现在。”周娥头也不回的挥了下手,垂头耷肩往后院去了。

李苒看着周娥进去了后院,低头看了看衣服,抬脚往外走了两步,又站住,提高声音叫了声小云。

小云应了一声,从茶水房出来。

“周将军要出远门,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车……”

李苒看着小云,小云忙曲膝笑道:“姑娘是要让人备车是吧?我这就打发人去说一声。”

“嗯。”李苒微笑应了,放慢脚步,往二门过去。

二门外,车夫已经等着了,李苒上了车,吩咐去清风楼。

长安侯府离清风楼极近,李苒在清风楼前下了车,石南那个小厮站在清风楼门口,看到李苒,并未迎上去,欠了欠身,转身往后。

李苒跟着小厮,进了后面湖边一座雅间。

谢泽站在正屋门口,让进李苒,示意她坐。

“周娥走了?”谢泽倒了杯茶推给李苒。

“正收拾东西呢,说要出去半个月?”李苒端起茶,抿了一口。

“一个月。”谢泽再给自己倒了杯茶,“去军马场喂一个月马。”

李苒差点呃出声来,“是你?因为……那家脚店?”

“因为她不知轻重,竟敢把你拎了出来。”谢泽语调中透着明显的恼怒。

李苒没敢接话。

周娥拎她出来,她心甘情愿的被周娥拎出来,论起来,她这个错,一点儿也不比周娥小。

“还没吃饭?”谢泽看着明显心虚的李苒,见她点了下头,蹙眉道:“先吃饭。”

“嗯。”李苒垂头应了,拿起碗,先盛了半碗汤喝了,又吃了半碗饭,放下了碗。

西青和槐枝上前收了饭菜,重新沏了茶端上来。

“周娥十五岁从军,到现在,三十多年,她是个老**子。

当了十几年的将军,到现在,刑统背不全,军法也背不全,有了事儿,不管什么事儿,都是照**子那一套,先出一堆歪主意。”

谢泽看着李苒喝了半杯茶,哼了一声,接着刚才的话,声音冷厉。

李苒后背紧靠在椅背上,大气不敢出。

他生气了。

“这事不怪你。”

谢泽看着坐的笔直,一幅受惊受训模样的李苒,语调缓和下来。

“长安侯必定没交待过你这些,我该早跟你说,是我疏忽了。”

李苒暗暗舒出口气,稍稍放松了些。

“周娥这个人,极讲义气,就是太讲义气了,不分轻重,也从不衡量得失。

你说她战功卓著,却没能象其它人那样,开府建衙,那是因为,她拿她的军功,换了痛快两个字。”

“嗯?”李苒眉毛挑了起来。

“周娥七八岁的时候,被人伢子卖进了甜水巷,十五岁那年,她逃出京城,投了军。

先皇称帝的时候,论功行赏,她只要报仇,皇上就允了她,按功劳折算人头,她立下的功劳不够,还倒欠了十几颗人头。

砍头的地方也是她挑的,就在龙津桥上,她一口气砍掉了二十九颗人头。”

李苒听的再次挺直了后背,轻轻抽了口气,怪不得甜水巷和各个瓦子里的那些人,那么怕她。

“她是个天生的战士,若论攻防对阵,领兵冲杀,临阵应变,军中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在军中极有威望。

可她自始至终,都是为副,从来没独领一军独挡一方过,不是因为她是女人,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谋定而后动,什么叫思虑周祥。”

李苒这一次呃出了声。

周娥看起来,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稳如泰山,极有大将风范。

谢泽看着李苒满脸的怎么会这样,哼了一声。

“她刚领千人队时,连沉住气、不动声色都做不到,练兵的时候,皇上盯着她,耳提面命,想了无数方法,后来,总算教会了她用扎马步来稳心神。

你以后要多留心,要是看到她岔开双腿,像是在蹲马步,那不是稳如泰山,那是慌极了,她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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