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从未有过真正的家人,孤单一人多年令她都不知如何与他人亲密相处,甚至宁愿独自生活。如今,她却想尝试如何与他人相处。
闻言于晚清怔了些许时刻,随即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既然你喊我一声大哥,那么一生皆为兄妹。如今情势危急,倒是无法礼数周全行结拜之礼,待此事解决,大哥必然将礼数补全。可好?”
未曾想到于晚清会会此时此地提出认她为义妹之事,恍惚片刻伊姀低眸笑道:“自然再好不过。大哥如今可是欠了我两顿饭了!”
尽管两人无行任何仪式,但他们心中都明白对方对此都是极为认真的。
于晚清思索片刻,才明白伊姀指的是离京前他答应的月阁楼一顿加上今日的那一顿。
念及此,于晚清无奈轻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落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抚摸。
一旁的顾爽见这“兄妹俩”卖亲情,打了个冷颤,看向伊姀恍然道:“所以是你写了那封信命我快马加鞭赶至南昌府?”
伊姀得意地两眼弯弯。
“……”顾爽发现这姑娘真是时不时给你来个惊吓。
于晚清道:“不过一年多未见,你的字迹倒是长进不少,若不是看的仔细真瞧不出来是你的笔迹。”一个人可以将字体练得更加清丽豪爽,但笔画间的习惯却不会轻易改变。
闻言顾爽一脸不爽看着于晚,挑眉以示不满:你这厮看出来是伊姀的字迹竟然还一言不语将信封归还了他当作不知此事。
伊姀点头,道:“我想着这儿局势也算紧张了,而你与林东明虽然皆身为巡抚却并无兵权,手下仅有几个民兵。我担心宁王狗急跳墙,便想着让顾爽抓紧赶来。虽然他也带不了多少人,但毕竟他们功夫还不错,保护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与魏无畏也在往南昌赶,不过他们没有快马,所以尽管离得近却也花了不少时日才比他们提前几日抵达南昌府。
一旁的顾爽已觉无话可说,顶着一对黑眼圈气呼呼地走在一旁不语。
见状,伊姀与于晚清对视一眼,各自眼中带笑。
京城,东厂议事处。
冯科坐于上位。下头一众谋士,个个神色不安,因为上头那位黑着脸。
如今王党势力大不如从前,陛下虽然面上总是温和的笑着,实际心思难测反复无常。
他们东厂与锦衣卫一直处于两相争斗的状态,他好不容易联合王党、说服锦衣卫把眼中钉、肉中刺的西厂除了,没想到顾公公没过两天又完好无损的蹦跶回来了,如今还被赵铎秘密派往江西。他可不想西厂未来某一天又死灰复燃!
良久冯科才沉声道:“如今的局面,该如何办?”
随即下面一阵细语讨论,交头接耳、围成一团、窃窃私语。冯科看见这帮只吃饭不干事的废物就气不打一处来,顾爽的奏折也是他们看过商量了觉得这是个整死对方的完美机会,他才呈上去的,结果成了顾公公的救命稻草,令他白忙活一场。
冯科往目光朝下面扫了一圈,忽然停在一处,他发现江合独自沉默着,他立马双眸发亮,上一次在众人皆赞成将顾爽的奏折呈上时唯独他一人反对,可惜他也没当回事儿。此刻,他相信在座能救他的只有江合一人了。
冯科连忙客客气气征求江合的意见。
顿时,一帮谋士的一双双眼睛都盯上这个向来沉默不语的江合,个个心中不服气。屋中安静下来了。
良久,江合缓缓开口:“冯公可想过去做几件好事?一来可以令您流芳百世,二来百姓也会支持您,东厂自然会蒸蒸日上。”
让冯公公去做好事流芳百世,其余谋士闻言在心中都默默笑了。冯科要是会做好事,他们还会坐在这儿吗?!
于是乎一个一个乐呵乐呵地等着看这位被骂的狗血喷头。
“江先生有何良策?”闻言冯科凑上前来,来了兴趣。声音顿时都诚恳了。
在场的除了江合和冯科,皆傻了眼。
他们忘记了一件事——人心本虚荣。
冯公公当然也希望和那些文臣一般青史留名,他如今名声越来越糟糕,他还真想做点儿好事弥补弥补自己的臭名声。
江合道:“即日起,请冯公勿要再收受例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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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二十七)
江合口中的例银又称常例,是冯公公定下的一项特殊规定。
每年进京汇报工作的官员汇报前都需要向冯公公缴纳银子,至于要你缴纳多少,那得看你官职高低了。上万两银子也是常有的事儿。如果你不交,冯公公便给你穿穿小鞋,没准你还没到家,撤职文书已经到你家里了。
一位正三品的官员月俸仅三十五石米。这些官员靠俸禄能吃饱就不错了,哪儿来银子缴纳给冯科!冯公公不能得罪,他们便只有变着法子弄钱。无奈之下,许多官员不得不向京城借高利贷,回去再借机从老百姓手里收钱。
未待谋士群吵起来,冯公公先是炸了,你不让我收常例,我上哪儿贪污去啊?!
于是江合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解释道:“这些官员也都是老手了,他们自然不会自己掏腰包出银子。但他们却会在各自地盘上从百姓手中多收几倍的银子,当然,打的还是您的名号,以向您进贡为由。如此下去,全国都会知道此事,到时候难道陛下会不知?”
闻言冯科立马恍然大悟,连连称赞江合。
于是冯科随即下令停止收受例银并且严查这些打着他的名号贪污的一干官员。
经过此事,冯科发现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谋士才是他的福星啊,当即决定请对方私下里聊。
纵使南昌城不大,但如今已是腊月,城内逐渐热闹了起来。
于晚清、伊姀及顾爽三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中间顺便解决了午饭,这才抵达伊姀租住的小院,步行聊天不易引人注意,加上三人重逢,伊姀与于晚清倒也不觉得劳累,只是顾爽苦了些,多日来不曾得到充足的休息。
伊姀租住的小院仅有两间厢房一间厨房一间正厅,乃是一座最寻常的院落,租此屋的主要原因是伊姀身上盘缠寥寥无几,加上这儿又处于犄角旮旯,安静偏僻不易引人注目。
院落空荡荡,仅有一株腊梅。
推门而入,沁香扑面而来,浓郁而不惹人厌烦,黄色的花骨朵在寒风中摇摇晃晃。
进屋后伊姀便建议顾爽先去休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顾爽体力早已透支,听此建议也不推脱。随后伊姀便示意顾爽直接去西厢她的房间休息便可,这么近她便不带路了。
一共就两间厢房,魏无畏不在,伊姀便让顾爽在她房间休息,反正也是熟人,此时也不是在意这般细枝末节的时候。
天已入冬,寒气逼人,于晚清又帮着伊姀烧起了炭火,伊姀趁机烧了壶热水,将厨房剩下的猪肉切成块,蔬菜洗净,一一穿成串,随后在火盆旁摆好凳子,将事先备好的调味料按顺序摆好,俩人便趁顾公公休息之余烤起了肉串。
腊梅的香气飘入厅房,混着肉香,坐在一旁看着伊姀忙活的于晚清不禁咽了咽口水,伊姀见状抿嘴而笑,打趣道:“大哥这般,我绝对相信您是一位清官。”
于晚清摇头苦笑。他做到这个位置却连所房产都没有,只能说赵家的祖宗太会算了,工资少,活儿多,一个不小心还要轻则退休重则掉脑袋。
于晚清虽然猜到给顾爽写信的是伊姀,但对于这一年里伊姀经历的事却依旧不清楚。吃着烤串,于晚清这才谈起:“你对那夜的暗杀有何看法?”
伊姀沉默片刻,苦涩摇摇头,她心中能隐隐猜测她回苏州府查烟雨楼一事与京城中高层人员的利益有关,否则他们不必阻拦她。
见伊姀目光暗淡,于晚清话语一转,看向伊姀姣美的侧脸温和笑道:“我倒是有一份礼物想送你?”
闻言,伊姀抬眸疑惑。
“不如就由我为你取一小字,如何?”
她没有行过及笄之礼,自然也无长辈为其取字。伊姀收起低落的情绪,抬眸已是笑意,静待对方下言。
于晚清声音温和:“《诗经·邶风·静女》篇有言‘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便取‘静姝’二字如何?”尽管伊姀偶有俏皮,但性子还是沉稳偏静,清丽姣美的容颜,“静姝”自然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