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来,伸手拽开了归东景的衣襟,一个短杆银枪从中滑落,若是在二人酒醉欢谈时,王万武毫不怀疑,这杆枪定会准确无误地插入自己的心口。
“不过,沈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青龙会此次的行动?又为何会来救我?”
他移开复杂的视线,转而看向沈琪道。
沈琪垂眸把玩着手中的人/皮面具:“这个啊,因为我遇到了和你一样的事。”
王万武眼角一跳!
“被青龙会邀请的人如果拒绝,就会遭到青龙会的暗杀,我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就答应了他们的邀请。”沈琪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眼中愈发浓重的狐疑与不善,眼眸未抬,接着道,“不过后来仔细想想……被这么利用也太窝囊了,所以我准备在离开之前稍微发泄一下。”
“青龙会要杀你,我就要救你。”
握紧枪杆的右手一僵,王万武愕然了片刻,陡然卸去了周身凝起的杀气,无奈一笑:“沈姑娘可知你今日的背叛会带来什么后果?”
“没关系,今天过后,我有的是时间陪他们玩。”沈琪微扯着唇角,眼中光彩明灭。
“不过,我之前饶了你一命,今天又救了你一命……”她语意未尽地瞥向霸王枪。
王万武叹了口气。
江湖中有些武功不需要武器,有些武功却与武器属于相辅相成的关系,王家所练的枪术正是属于后者。没有了霸王枪,他们王家枪术的威力便由十分降至七分,这让王万武即使劫后余生,也仍旧无法展露笑颜。
但眼前女子对他的恩情确实当得起这一柄霸王枪。
沉重的长/枪由粗糙的老者掌中转入柔嫩无骨的女子手中,沈琪轻巧地掂了掂,心中沉思。
她好像……还没试过锻造长/枪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下一章就能结束了……吧。
第29章 离别
炙热的空气在紧闭的房屋内蒸腾,锻炉下一个模样古怪的长筒中喷出淡蓝的火焰,一个通红的铁枪架在炉上炙烤片刻,便被一只铁夹夹到一边的铁板上。
女子乌发高高挽起,汗水从白里透红的面颊上滑落,裸/露的颈侧,双臂,都已呈现出淡粉的状态。她右手握着一个与纤细的手臂完全不成比例的巨大铁锤,铁锤扬起时,那本该属于女性的瘦弱手臂却陡然展现出一种健康的线条美。
“砰——”
“砰——”
整个锻造房都仿佛随着那铁锤的敲打而震动着,待形状大致成型后,铁夹再度夹起那枪杆,然后置入冷水之中。
随着一阵‘嘶’声响起,一大股蒸腾的水汽充斥了整个室内,然后从顶部开启的小窗渐渐飘散。
“再锻三次,大概就可以了吧。”沈琪微眯着双眼,看着在水缸中颜色逐渐由铁红转变成冷银色的长/枪,俗话说百炼成钢,再过三次,便是一百次了。
本来三个月就能搞定的过程,因为青龙会不间断的追杀,害她几乎耗费了一年的时间,不过这一年来,她倒是玩的也蛮开心的。
唯一的遗憾便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也为了不连累他人,她与百玉京已好久没有通信了。
好歹是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啊。
至于对孔雀翎心怀企图,一直试图从她口中套出孔雀翎秘密的唐门,如今却是自顾不暇。原因是唐门中颇具盛名的暴雨梨花针的锻造秘法竟被人写在千份纸张之上,洒满了京师的大街。
京师本就是各股势力总舵汇聚之处,此举一出,不出七日,整个江湖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暴雨梨花针的锻造秘法,唐门失去了一个强大的依仗,自此气焰大减。许多与唐门有些仇怨的势力也开始主动挑衅,蜀中一带的火拼流血事件频发。
还有一点,此举一出后,追击她的势力开始增多,但攻击的力度却开始减小,似乎是发觉了她知晓着许多机密,因此想要抓活口。
总而言之,这一年,是她过的最热闹的一年。
沈琪打开房门,室外的冰雪一下子吹散了屋内的冷气,她哆嗦了一下,忙把系在腰间的上衣重新套上,一脸闲适地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
快要过年了啊。
稍微有点想念老妈了。那个在主神空间因无尽的岁月而空虚到只能不停买房的女人,是不是也和往常一样在每一套房的大门上都贴上了‘福’字呢?
还有私自把暴雨梨花针的秘密告诉自己的独孤求败,做这种与任务无关的事,如果被发现了,他那点工资应该不够扣的吧……
正沉浸在思绪中时,远方的一片白茫茫之中突然出现一个灰色的身影,沈琪眯眼细看,发觉那竟是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的十三四岁的少女,她似乎也发觉了这处风雪中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房屋所在,目标明确地朝着这里前进。
离得近了,沈琪发觉这少女的面颊和手臂上已满是冻痕,惨不忍睹的面孔上,只有一双澄澈泛着祈求意味的双眸还显得耐看几分。
“求您……”那少女的声音微弱到如同幼猫的呻/吟。
沈琪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渐渐走近,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少女身上单薄的衣物紧贴,显露出她嶙峋的骨架。
没有暗器。
看她皮肤所呈现的状态,确实是在风雪中走了很久,如果是最近的小镇的话……沈琪思索了片刻,心中隐隐有些松动。
莫非真的不是杀手?而是因为某些原因逃难的小女孩?
此时那小女孩距离她已越来越近,待到不足十丈远时,那小女孩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栽倒在雪地之中。
看着那被积雪所掩盖的灰扑扑的小点。沈琪右手指尖轻扣着掌心,然而仅是犹豫了一瞬,她便转身拿起了放在屋内的伞剑,直接抽出长剑,踏入了风雪之中。
内力运转,抵御着风雪的侵袭。沈琪走近那躺倒在雪地中的少女,站在一米之外,伸出长剑轻轻地在她的手臂上刺了一下。
鲜血滴在剑尖之上,颜色未变。
没有毒。
既没带暗器也不是药人。沈琪一直紧绷的内心稍微松懈了些,她又仔细用剑尖碰触了一下少女裸/露的肌肤,连指甲都没有放过,最后看到长剑颜色一直未变,终于松了口气,蹲下身来,将长剑放在身侧,伸手探了下少女的鼻息。
呼吸微弱,但还活着。
沈琪正准备抽回手,突然一股危机感如针芒般刺入脑海之中,她想要抽回手握住身侧的长剑,然而为时已晚。
那骤然睁眸的少女眼瞳中满是残忍的笑意,哪有半分稚嫩之感!她如同一条雪地中的毒蛇般骤然窜起,狠狠地咬住了沈琪缩手不及的指尖!
虽然下一秒,少女便被那掌中的内劲给掀翻,内脏受损使得她唇边的鲜血不住流下,但那眼中的残忍笑意却更甚。
“七日散无药可解……若你想要活命,只能去找青龙会。”牙龈中的毒/药被鲜血融化慢慢混入喉咙之中,少女知道,青龙会不会把珍贵的解药用在自己身上,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也离死不远了。
因此这番话一说完,她便直接举起右手,自拍天灵而死。
大雪很快掩埋了雪地上的血迹,沈琪叹了口气,撕下衣袍的一角扎住指尖的伤口。然后她走近了少女的尸身,抬手摸了摸她的脊柱。
“……真的是十三岁的小孩啊。”
“啧。”
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沈琪犹豫了一下,捡起一旁的长剑,剑气纵横间,在女孩周围以剑势荡开一块一丈深的巨坑。然后她蹲下身子,把她葬入了这雪与泥土混合的坟墓之内。
她一直坚信,一个人刚出生时便是一张白纸,在这个人年纪尚幼时,无论这个人被染成了什么色彩,都不是他的错。
无垠的雪地中慢慢堆起一座坟冢,落雪把坟冢修饰成一片洁白。沈琪走回屋内,关紧了房门。
七日。
这七日内青龙会自以为掌握了她的性命,应该不会再派杀手来骚扰了。再锻三次……足够了。
*
一处酒楼的雅间内,白玉京一脸晦气的看着眼前规整端坐地黑衣男子,把手中的信件递给了他。
“她在哪里?”唐堂苍白着脸接过,眉宇间透漏出几丝痛楚,因为之前没有跟踪沈琪,导致唐门失去了她的踪迹,因此他被罚在刑堂受过三月。他身上的伤口至今还未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