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拾珠(女尊短篇集)(81)

作者:莫惹是非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钱缪将她那父亲的手塞回被子里,过来看陆九阴那张药方,方子不长,只有几句话,“亲生女一味…”

钱缪不解地抬眼看向陆九阴,后者擦了擦手,并未看她,她继续看下去,“按摩双腿关节半个时辰,园内携手漫步一个时辰,每日早晚各一次,热汤浸脚半个时辰,睡前一次。”

钱缪又看过来,“陆大夫,你的意思是,我父亲他,他并未生病?”

“病了,还不轻。”

“可是这…”

“你只要照做,自可痊愈。”

钱缪看了她好一会,点头接下那张药方,“我明白了,陆大夫。”她慢慢转身走到床边掖好被子,“父亲,我以后一定会多花些时间来陪你的。”

陆夭歪着脑袋靠在桌边,隐约见到那男人眼角泛过浅浅泪花,陆九阴敲了敲桌子,示意他跟着出来。

园内草木繁茂,小桥流水绕过嶙峋假山,陆九阴两手都背在身后,其中一手还抓着折扇,陆夭亦步亦趋跟着,“师傅,你的药方是什么意思?”

“心力郁结,加上久卧于床伤了气血。”

“原来是心病,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有长眼。”

“那我也有长,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陆九阴转过身来,陆夭停在她身前,仰面看着她,陆九阴习惯性地伸手就想敲他,折扇离他脑门还有半寸的地方又停了下来,看着他圆睁的大眼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你看不出来的事,还少吗?十足一个眼大无光。”

陆夭撅起了嘴,正好钱缪急匆匆地走过来,“陆大夫。”

“怎么?”

“确实是我一直疏忽了父亲,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我之前请来的大夫,都说父亲的脉象非常微弱,甚至偶有断续,他是否还有其他病症?”

“你将他上身衣物脱光,脉象自然就稳了。”

钱缪双目圆睁,似乎对她的话起了些许怒意,陆夭在一边哦了一声,邀功地拉着陆九阴的衣袖,“师傅,我知道了,他肯定是诊脉前在腋下夹了硬物阻碍了血液流畅,所以脉象才会那么微弱。”

钱缪终于明了,收起了怒容向陆九阴致歉,“陆大夫,令师徒可是要游览杭州府?不如就住在舍下吧,总好过客栈。虽然过了清明,这几日杭州府的庙会倒是不少,两位若有兴趣,我倒是可以略尽地主之谊。”

“庙会我没什么兴趣,不过阁下之前所说的那件金缕玉衣…”

陆夭斜眼看了陆九阴一眼,有你这么直接的嘛。

“是,我记得,我这就差人带两位上客院厢房,金缕玉衣,稍候即送上。”

***

陆夭一心要让陆九阴散心消气,可谁想自从到了杭州,师傅的闷气似乎生得更严重了,陆夭不得其解,“师傅,不是要去采药吗?你怎么倒在钱府住下来了?”

陆夭送走了钱缪派来的人,转回身来,两间房打了个通间,中间用屏风挡了一下,陆九阴正坐在外间的桌前,两手一起捧着那只狭长的镶碎玉楠木盒,盒面雕花,缝隙中都擦得一尘不染,陆夭好奇地趴在桌上,陆九阴轻轻打开那木匣,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日光从窗口打进来,照射在那盒中,金光一片。

陆九阴起身关上了窗,他才能睁眼细看盒中那物,融金抽丝,与天蚕丝相缠所织成的一件薄纱长裙,腰际玉质环扣,竟是扣扣相连,没有一丝接合痕迹,完全是整玉雕琢而成。

“这衣服,看是好看,不过穿着肯定不舒服。”陆夭摇着头,陆九阴伸手取了出来,“穿上给我看看。”

“我?”

“这是男装,难不成我穿?”

“不要不要,不穿不穿。”陆夭连连摇头,朝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在一边的狭长的方凳,他奇怪地敲了敲,“师傅,这是什么?”

“春凳。”

“春凳是什么?”

陆九阴看了他一眼,转回头没再理他,陆夭双手撑了一下坐上那凳子,晃着双腿,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屋檐下滴落水珠的声响,“下雨了,这下采不成药了。”

没多久,他闲不住地又在凳子上转了个方向坐着,“呆在屋里好无聊。”

陆九阴看了眼靠着墙的博古架,上面摆着几样样式简单的玉器陶雕,还有棋盘和棋罐,“和我下棋。”

“不想下。”陆夭摇了摇头,也看着那博古架上摆设用的一只象牙雕笔筒,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跃下地跑到里间,不一会捧着文房四宝出来一样样在桌上安好,“师傅,你说过会教我认穴的。”

“你真的想学?”

他重重点头,“我还想学把脉,就像你之前那样,真有感觉。”他微抬着脑袋,已经能够想象到有朝一日他继承了广陵堂的画面,别人也会尊称他一声陆小大夫,三请五请高价请他出诊,他轻轻在病人手腕那么一搭,病根便随意道出,真是想想都开心。

“想什么呢你?”陆九阴收起了那件金缕玉衣,木盒随意放在一边的空椅子上,用笔尖敲了敲他的脑袋,“磨墨。”

陆夭乖乖开始认真磨墨,陆九阴袖手一挥,没多久,一副人物全身图在纸上跃然而现,重点部位略过,没有头发,也看不出男女,她顿了顿,在人物脑部点了几点,“就从这里开始好了。”

陆夭歪过身认认真真地看着,陆九阴拉过他的脑袋一一指给他看过,几个穴位下来,陆夭连连叫着慢点,揉着自己的脑袋一点点按过。

陆九阴勾着唇看着他,他重复了好几次,“师傅,我要花多久才能记完。”

“以你的脑筋,一个月都危险。”

陆夭很满意,“两个月也没事,我有的是时间。”

陆九阴斜了他一眼,“是吗?可是我没有。”

“为什么?”

“因为有个人一心想要师爹。”

“这有什么关系吗?”

“陆夭夭,如果我真的娶了男人回来,你在这个家里就没了立足之地,我没时间陪你,更别说教你学医了。”

“我,我叫陆夭。师傅,你说真的?”

“你说呢?”

“不会啊,我看人家柏仁堂师傅师爹都会对徒儿很好的,再说就算师傅你成了亲,你还是我师傅啊。”

陆九阴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鼻子,这小家伙还不太好骗。“夭夭,你觉得现在生活好吗?”

“很好。”

“真的很好?”

“对啊,很好。”

“可是一旦我们之间多了一个人,我们就不可能再过现在的生活了。”

“那,那以后的日子也会很好的吧。”

“对你来说,就难讲了。”

“为什么?”

“你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

“那不懂就问,师傅你教我的。”

陆九阴有些气结,“陆夭夭,你最好是真的想好,我不会陪你,不会对你好,甚至有朝一日离开你的日子,你真的想过。”

陆夭愣了半晌,陆九阴等了半晌没有回应,伸指推了推他脑门,“怎么?”

“师傅,我叫陆夭,你为什么老是叫我陆夭夭?”

陆九阴彻底没好气地转过了身懒得理他,“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师傅,你真的会离开我吗?”又过了半晌,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他真的没办法去想这件事,去想如果发生,会有怎样的结果。

自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就是以陆九阴为中心的,从小到大,他早已经习惯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人,在他的所有梦想中,永远都不可能少了她。

没有了师傅,就算他真的成了大夫又还有什么意思,他就不能和师傅一起出诊,听别人叫他小陆大夫,听人向师傅夸他是名师出高徒,等着有朝一日师傅能够欣慰地将广陵堂交给她,不会再为了师祖的心愿而经营广陵堂的琐事。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她想做的事,做她最喜欢的事,云游四海探遍奇珍异草,配制药方,整编医书…

若是没有陆九阴,他的所有梦想便也都弥散成了硝烟,根本就无法存在。

陆夭摇着头揪住了她的衣服,从未有过的恐惧漫上全身,几乎让人痉挛,师傅不可以离开他,她怎么可以离开他?

他的指关节有些泛白,陆九阴有些不忍心,可她实在不想再从他口中听见师爹这两个字,不断在提醒着她她们之间师徒之伦,生生将他拉远。她轻轻拉下他的小手握在手心,“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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