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圣灵跟着我。”城河满脸嫌弃地给小苍兰擦了脸上的泪,“他太能作了,你管不住。”
“是吗?你刚才不是问我到底该怎么哄吗?我看你也管不住啊。”林克毫不犹豫地拆了他的台。
城河踹他一脚,半强迫地把小苍兰给拖走了,小苍兰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回头看,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冲着凯撒摆摆,“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凯撒微笑着看他。
城河折腾了一天,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了,他洗了澡出来,小苍兰在床边站着, 他指着床说:“躺啊。”
“我不需要睡眠。”小苍兰看着他的单人床。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躺你就躺,”城河推他一把,小苍兰只好躺下了,裤脚散开,长长地拖着,把两只脚都盖住了。城河在外面躺下,两个人紧紧挨着,小苍兰是瘦瘦小小的一团,并没占多少地方,城河还能放开了手脚帮助思考,他在回顾自己的心路历程,明明在今天找到他们之前,他还非常坚定地觉得他们不过是机器而已,和家务机器人没什么区别,但是见到小苍兰的第一眼他就开始错乱了,他没办法把小苍兰不当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看,对方就是这样一个非常非常真实的少年,总是哭哭啼啼的,很脆弱,很招人烦,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圆圆的,手摸起来又软又暖,这怎么不是真人呢?他越来越错乱了。
他翻了个身,一条胳膊搭在小苍兰的身上,问他:“你饿不饿?”
“啊?”小苍兰呆乎乎的,“我不会饿啊。”
“你怎么不会饿呢?”城河说:“你都会哭,还不能吃东西?”
“我没有胃,食物咽下去以后会堆积在腹腔里,所以我不能吃东西。”小苍兰认真地给他解释,“动力源就是我的食物,只要动力源还在,我就会好好的。”
“哦……”城河说:“那算了吧,睡觉。”
“我不需要睡觉啊。”
“那就假装睡,闭着眼睛喘气儿,快点儿。”
小苍兰照做了。
城河在月光里凝视他,疑心自己是中了他的计,但是小苍兰看起来那么纯洁,和那些阴狠毒辣的人工智能一点也不一样,他实在是想像不到小苍兰在筹谋着一刀捅死自己。
过了一个小时,他还是睡不着,就像是小男生新得了个玩具,简直要爱不释手了,他抱着小苍兰,像抱着自己最宝贝的那把枪,小苍兰的头发凉凉滑滑的搭在他的胳膊上,他觉得很受用。
“小苍兰,这个名字真奇怪,你为什么叫小苍兰呢?”
“系统随机给我的。”小苍兰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要不你随我的姓吧?”城河拿食指逗弄他长长的睫毛,“我给你新起一个名字。”
“可是我就叫这个名字啊……”小苍兰觉得有点害怕了,不知道城河还会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没想到城河并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摸着他的头发,很快就睡着了。
林克则没让凯撒上床,只让他在自己的书桌前坐着,林克的抽屉里有几本很稀罕的纸质书,都是厚厚的大开本,凯撒饶有兴致地翻,林克问他:“你也觉得读书很有意思吗?”
“是啊。”凯撒说:“是消遣。”
这几本都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禁书,全都和宗教有关。
“天使诞生了。”凯撒念:“他将羽翼展开,飞往各各他山。”
“什么?”
“这里面写的。”凯撒说:“这里面说世界上真的有天使,你没看过这本书?”
“看过,但是我不信,难道你信?”林克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机器人也会有信仰吗?”
凯撒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皱着眉头,“我的信仰?不清楚,我应该有信仰吗?人类的终极问题是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而我从工厂里来,到战场上去,从生到死都是由人类支配的,我没有那么多疑惑要去解,你们人类的疑惑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有宗教信仰吗?”
“不。”
“但是——”凯撒说:“我觉得天使是很亲切的,我好像也见过天使,天使真的是存在过的”
“嗯?”林克打量着他,随手拿过一根烟点燃了,“你程序错乱了吧。”
“我也觉得我有很多错乱的时候。你知道吗,我出生时就会唱一首歌,这首歌弗朗西瓦放过,这首歌的记忆是谁给我的?它又是什么歌呢?我问过弗朗西瓦,他不回答我。”
林克仔细消化了他说的话,沉思几秒问他:“除了这件事之外,你还在别的情况下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了。”凯撒说。
“那首歌怎么唱的?”
“我们见过耶路撒冷永恒的星芒,圣子坠下了,圣灵永守着希望……”
他还没唱完,林克的通讯器就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打开了扬声器,齐十景语气很严肃,“林克,请你马上带着城河来找我。”
第12章
林克和城河去了齐十景的办公室,在军区的中心地段,是前年新建成的楼,里面的装修风格很简洁,科技感很重,杜坦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于是就把办公室让给了齐十景。齐十景倒是非常喜欢,办公室面积很大,他把里面布置的像迷宫,有两面墙全都是镜子做的,分隔空间的柱子上四面也镶了镜子。
白天还好,夜里来的时候,这里就显得有些诡异,齐十景不喜欢把灯开大,房间里半明不暗,他的办公桌上幽幽地闪着光,内嵌电脑似乎刚刚停止工作,林克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把目光从办公桌上移开,久久不语。
“林克。”终于,齐十景坐正了,微微抬着下巴,很高傲,“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林克平静地说。
“五天前在9区的白鹭广场,你和城河持枪硬闯,还对里面的工作人员开了枪。”齐十景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个人死了。”齐十景说。
“不可能!”城河的语气斩钉截铁,“林克根本没有打到他的大动脉,而且我马上就处理了,用的是军用急救器具,血很快就止住了,如果治疗得当连后遗症都不会有,怎么可能死?”
“你可以去问问那具尸体,问问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死了?”齐十景笑的不怀好意,“林克,城河,希望你们好好准备一下,不要在军事法庭上说错话。”
“他的尸检报告在哪里?”林克说:“我想知道他的死因。”
“这不归我管。”齐十景一摊手,“无能为力,抱歉。”
“好的。”林克说:“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还是现在就开始进入被监禁状态等着上法庭?”
齐十景脸上的得意和傲慢终于不见了,他看着林克,“你没有别的话想问我?”
“你是指?”
“林克!”齐十景被他激怒了。
推开椅子站起来,齐十景在桌子后面踱步片刻,他似乎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下了决心,既然林克对他无情,他也没必要那么上赶着了,他对林克从前的那点火烧火燎的爱意全都消散,得不到就毁了,齐十景的作风一向如此。
“回去吧,如果法庭有要求,我会出面作证,如实描述我知道的一切,把你平时的表现告诉所有人。”
他的视频还在林克手里,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确定林克不会放出来,也不会拿它要挟自己,反正不会因为这件事拿出来,越是有这个认知,齐十景越是忍不住想把林克毁了的冲动,他知道林克是很好的,那种完完全全就是他想要的好,干净,正直,坚韧,这都是他没有的东西。
“你和杜上将的关系很不错?”林克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当然了,他很欣赏我。”齐十景说:“和欣赏你的理由不一样,我可没有一个在打仗时候当过将官的哥哥。”
将官是个只有在战士才有的军衔,几乎算得上是最高指挥官,林克的哥哥林以太是至今最年轻的一个将官,暂时还没人能打破他的记录。
“你这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是因为觉得你哥哥肯定能保护得了你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的自信,正是因为你哥哥是林以太,你无故杀人才要从严审判,要不然你觉得军区会放过你?还是放过你哥哥?”齐十景走近了,帮他整理衬衫领口,“你总是这样,让人觉得看不透,我差点儿忘了其实你也只有这点底牌而已,肤浅的很,没什么值得别人高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