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识过人?说保护人胆识过人,还是推人时胆识过人。”小厮冷笑,“张口闭口老太太,你可知老太太给你二娘子的赏到底是什么意思。”
游嬷嬷脸色涨红,上前就要撕烂他的嘴,被他后退一步,机警地避开了。
“你记恨那只猫抓伤你的脸,迁怒七娘子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你推她出去,若是没有那只猫,她可就死了。”小厮愤恨说着。
“死了便死了,当时老太太都不想救她了,可不是要她去死。再说是她自己跌出去的,与我们有何关系。”游嬷嬷冷笑,不接小厮甩来的罪名。
那个小厮半个身子落在假山外,微微侧脸就能看到隔壁的苏锦瑟,奈何他实在是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根本没有发现,这方独特的小天地中混入了不速之客。
黑暗中的王嬷嬷面色大惊,脸色由红转白,最后露出铁青之色,牙齿紧咬,眼眶通红,手指紧紧扣住假山一角,这才没有露出一点声响。
“倒是你,以前整日想着攀高枝,也不想想这是高枝吗?如今你那高枝成了这般狐媚模样,以后定是要给人做妾的,也轮不倒你。”游嬷嬷冷嘲热讽地挖苦着。
“我就是喜欢七娘子,那又怎样,你差点害死她。”小厮阴冷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对着那个游嬷嬷狞笑着,“她差点就死了,你也去遭这个罪去吧。”
那方被假山围起来的小天地顿时乱成一团,游嬷嬷被她的姐妹顶了出去,很快肩膀上就中了一剪子。小厮体型瘦弱被三个嬷嬷联合制约住,三人争先恐后地挤了出去。
她们惊慌失措刚准备逃跑,就看到十步远外含笑而立的七娘子,活像见鬼一般瞪大眼睛,脸色瞬间惨白。
原本应该在宴席上的苏锦瑟竟然出现在这里。
苏锦瑟啪啪鼓了掌,半个身子倚靠在假山上,眉眼含笑,蒙上轻盈的月光,清华飘逸,琥珀色眼珠微微落在游嬷嬷身上,最后停在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厮身上,漫不经心地笑说着:“倒是一处好戏。”
“跑什么,我记不住你们吗。”苏锦瑟轻柔说着,却好似一根钉把众人蠢蠢欲动的脚瞬间定在原地。她们双腿瑟瑟发抖,面露惊恐之色。
“与老奴无关啊,与老奴无关啊。”没受伤的两位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大叫着。
“误,误会,都是大胡这缺爹娘养的,胡说的。”游嬷嬷扶着假山才没有瘫软在地,强笑着开口说着。
苏锦瑟眼珠微动,好似月华倾斜,半点月光落在她深邃眼中中,她站直身子,鬓间的大红花微微颤抖了一些,更是风姿绰约,如花仙下凡,美艳不可直视。
“我曾听说内侍监有一百零八道刑法,罪大恶极之人若是能都挺过去最大的罪也都能一拍两散了,不如几位嬷嬷随我走一趟,孰是孰非自有公断。”
她的意思竟然是要直接面呈殿下,游嬷嬷的腿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下。
苏锦瑟的眼睛落在后面呆呆望着她的小厮身上,脸上笑容倏地一收,冷冷说道:“你也走一趟。”
小厮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地,扑通跪了下去,用力磕了一个头。
“殿下,殿下,不会……”游嬷嬷被愤怒的王嬷嬷领着脖子拖起来的时候,垂死挣扎着。
苏锦瑟看着前院辉煌灯光,眯着眼,笑说着:“倒是提醒我了。”
第49章 祠堂审问
一个小黄门神色匆匆入了酒意阑珊的晚宴, 神情严肃地附在欧阳太监耳边低语了一句,瞬间让欧阳脸色大变。
一直神情淡淡的太子殿下若无其事地斜了他一眼,欧阳泛流连忙传着黄门的话,殿下闻言, 不由眉峰一挑, 露出几丝锐气。
坐他下首的苏映照立刻感觉到太子眉宇间气氛不对, 端起酒杯借机问道:“可是酒菜不够,还是谁惊扰了殿下。”
盛宣知眉心的一点暴虐早已被掩盖得干干净净,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映照,黝黑似点漆的眼眸落在长乐侯的眉心, 不着边际地说了句:“侯爷倒是厉害。”
长乐侯不明所以, 但很快他就知道太子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的贴身小厮恩来面色凝重地出现在他身后,同样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音刚落, 苏映照脸色大变, 手中的就被晃了晃, 洒出几点清酒在手心, 冬日冰冷的温度让他不由抖了一下。
“这,这,微臣马上把她……”长乐侯的话到嘴边又倏地停下, 因为殿下虽然嘴角含笑,可注视着他的神情却是冰冷刺骨,宛若冬日寒霜, 让他心中一颤。
是了,如今苏锦瑟可不得了,作为苏家和太子博弈的棋子,苏家众人岂能轻易动手。
“毕竟关乎苏家颜面, 侯爷也不想闹大,不如随孤去看看,七娘子以血破开苏家祠堂大门,也是维护苏家的面子。”盛宣知语气平淡,可饶是如此平静随意,还是让苏映照心惊胆战。
他不由看向欧阳太监,可欧阳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欧阳泛流沉默地站着黑暗中,暴怒中的太子谁敢触其霉头。
说来说起还是因为那个苏锦瑟。太监在宫中沉浮四十载,觉得太子这次是认真的。他会为七娘子生气,高兴,会站在竹林中偷偷去看她,翻窗去给她送披风,假装黄门接近她,甚至为她准备了无数惊喜。
苏映照本想去找老太太,奈何被两个小黄门一左一右挡着,只能随着太子去了苏家那个偏远的祠堂。
太子一走,宴席便更加热闹了,酒意微醺,贵人离席,所有人借着醉意,看着月色,听着靡音,宴会彻底热闹起来。
原本正在喝酒的邹明恩抬起头来,他虽然喝得多但酒量很好,灌了不少酒依旧眼神清明。他看着垂头丧气被黄门带出去的苏映照,不由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酒杯,拒绝来敬酒的官员,对着身边的副将耳语几句,那副将神情一冽,马上借故也跟了出去。
太原夜色寂寥,热闹歌舞声在耳边逐渐远去,原本热血上涌带来的燥热被寒风一吹,突然发现汗流浃背。
苏映照打了个哆嗦,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殿下的侧脸,那脸冷若寒霜,媲之凌冽冬日风霜,浓密的睫毛敛住神色,让人窥探不得他心中所思。
“殿……殿下……都是内院纠纷,不值得殿下……”苏映照呐呐开口劝阻着。他心中怨恨苏锦瑟当真是害人精,仗着如今处境微妙,竟敢如此爬到苏家头上放肆。
盛宣知笑,浓黑挺直的眉毛微微挑起,眉尾却落了下来,微微掀开的眼帘侵入几丝月光,戾气在琥珀色的眼珠在酝酿,可又在清透的月光中被稀薄地只剩下少许。
“杀人放火,律法所束,如何是内院之事。”盛宣知咬着舌尖才能平复心绪,慢慢地说出口。
他一直以为秀禾镇有问题的只有那队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那群黑衣死士目标明确想要拦住欧阳泛流回太原的脚步,幕后黑手并不难选,光是太原便有三个。
可他不曾想,当日苏锦瑟竟然是被人推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盛宣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人燃烧,愤怒自大脑中奔涌而出,落在僵硬的指尖,连轻轻弯曲都觉得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消磨澎湃的戾气。
苏映照冷汗淋漓,刚想说也许都是胡闹,突然被盛宣知眼角狠厉又不动声色地眼神给逼了回去,宛如掉落在冰天雪地的洞窟中,一瞬间遏制了他的呼吸。
一行人沉默且忍耐地来到苏家祠堂,黑暗中的祠堂只有中堂的长明灯幽幽亮起,在无尽夜色中倔强又坚强地燃烧着灰烬。
守门的仆役远远看到一行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就大喊:“侯爷息怒,都是七娘子逼着老奴开的门啊,都是七娘子的错啊,与老奴无……”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开,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狼狈地趴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
只看到一尊冷面煞神站在自己面前,面如白玉,眼似黑玉,神情冷厉,锐利锋芒的下颚紧紧绷着,眉梢眼尾俱是寒意。
“御前失仪,拖下去仗责三十大板。”欧阳太监面无表情开口说着。
两个小黄门动作麻利地捂住守门管事嬷嬷的嘴,把人拖了下去。
苏家余下的仆役顿时鸦雀无声,再也不敢放肆,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上,苏映照更是被随后传来的闷哼声吓得满头冷汗,不得不眨了眨眼睛把滴入眼中的汗珠眨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