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今天学校放假,她应该提前问季星辰要出租屋钥匙的。
季星辰反应了过来,敢情妹妹已经等在门口了!季星辰赶紧静音了电话,把隔板降了下来。
前排的司机微微偏过头:“太太,有什么吩咐?”
“现在能不能先把我送回去一趟!一小趟就可以!我给我妹妹送一下钥匙!”
司机把头转过去:“抱歉太太,如果迟到了,我担待不起。”
毫无悬念的,被拒了。
季星辰早就知道,在霍家人面前自己根本没有有商有量的余地。
电话那头,季寒薇声音里已经染上了怀疑:“姐,你到底在干嘛”
心理学上说,负面消极状态下说的话更为可信。季星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学以致用,率先用在自家妹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了语音:“刚刚和同事们在聊天。今天院长突然组织团建,整个研究院的成员都得去。我看看能不能推掉回家陪你。”
“你算正式成员了?罗维哥去不去?”季寒薇迅速捕捉到了重点。
“今天刚刚申请了助理一职。我想院长喊上我,应该算是一种默认吧。罗维……他去。”
两重好消息下,季寒薇迅速深明大义起来,果断做了舍弃:“别推别推!给我去!今天拿不下罗维哥不要来见我!”要挂电话,季寒薇又补充了一句,“我去找岑意姐姐挤一晚!”
好说歹说,应付完了妹妹,季星辰哭笑不得的挂了电话。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自己的指间,那枚戒指在黄昏的光里泛着冷意。
拿到戒指的那个晚上,季星辰偷偷查了查戒指上的标签。看到价格后的那一串零,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迅速兑换出这一小圈金属价值妹妹两个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和母亲接下来五年的营养费。
所有关于戒指的遐思都与冷冰冰的生活困境联系在了一起,唯独不关乎情爱与浪漫本身。
霍家需要一个听话乖顺低调的长孙媳妇,她去当就是。一年后她恢复了自由身,有自己的工作,妹妹也可以考大学,两个人再不用过寄人篱下,遮遮掩掩的生活。
交易就是交易……
男人那张英俊清冷的脸庞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连同两人热烈纠缠时彼此的气息与温度。
季星辰的耳垂微微泛红。
昨晚只是意外。
霍容深居简出,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看病。这笔交易……她不会吃亏。
第4章 第4颗星星
富庶了百余年的大家族霍氏在洛市深耕已久。大部分本地生意人都要仰仗霍家的庇护。这样的势力圈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扩散到了整个美洲。
霍家的家主是现年八十岁的霍致帆。他膝下长子霍青山八年前海难去世。
霍青山下面两个弟弟,一个是霍二爷霍青城。哥哥病逝后,他接手了霍家最赚钱的远洋原油生意与集团权柄。老三霍青理则是霍致帆的老来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流连花场的纨绔,在霍氏没有话语权,在名利场上倒是桃// 色// 新闻满天飞。
霍致帆的二儿子霍青城没有结婚。坊间传闻这位霍二爷早年间也是玩的过火伤了根基,膝下暂无子嗣。霍青城接过了哥哥的事业,操持着霍家整盘大旗。他虽然正当年,但是不免让人猜测未来霍家的家主之位是否还是要回到他大哥霍青山这一脉下。
洛市的名媛千金自然不肯放过攀附名门的机会。即便霍容深居简出,关于他的传闻也从未消停过。
早年间有人宣称,八年前那场海难不是自然灾害,而是霍家的死敌在公海上对霍家的私人游轮动了手,彼时还未的长孙霍容在械斗中受了伤,被人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伤了脊神经,又得知父母双亡,从此后便一瘫不起。
每每有人对此传闻提出质疑,就有人搬出了万金油一样好用的理由——如果霍家长孙健健康康,怎么会到了一把年纪还没有定下婚约,任由二叔把持家位,坏了霍家百年来长子长孙当家的传统。
个中缘由只能是霍容要么面目丑陋要么身患隐疾,无他。
季星辰自然不关心这些小道传闻。
沉甸甸的生活与学业压力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除了自己要挣一条出路,母亲的医药费和妹妹的未来都成了隐形的鞭子,让她疲于应付。
如果不是父亲季思明早年间出公差失踪,霍家念在季思明为集团奉献了一辈子的旧情上没有断了母女三人的抚恤金,季星辰也许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霍家有任何纠葛。
可是她早该知道,命中所有的馈赠暗地里都标注了价格。
大伯季思杰欠下高额赌债,急的差点跳楼之际,霍二爷出手摆平了他的债务。开出的唯一条件是,旧病缠身的霍致帆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为了圆八十高龄的老人家一个念想,霍家最近得添一门喜事。
这门喜事自然就是给霍家长孙霍容寻一户好人家的女儿。
期限是一年。
……
深宅大院的深处小跑出来一列纵队,快速的挪到了停车坪。
下了车的季星辰自己的手还没有碰到包,另一头已经有个保镖模样的人接了过去。
一米八的男人没有料到她一个小姑娘的包这么重,又怕里头的书把上了年份的包带给扯断,仪式感十足的双手捧着,乍一看像是抱着什么宝箱。
季星辰扶额:“我可以自己来的。”
打首的保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略一弯腰:“太太,里头请。”
霍家很大,占据了一整个山腰的位置。比季星辰记忆里中的印象似乎又宏大了不少。
她下意识的往三楼某个窗户口望去,那里黑洞洞的,再不见当年那位白皙漂亮的少年。季星辰的眸子暗了下去。
“太太请坐。老太爷和二爷稍后下来,七点准时用餐。”
佣人们端了一些点心和茶水,在偏厅安置好了季星辰就离开了。
偏厅装修奢华而压抑。季星辰安静的在角落里坐着,准备拿出手机给罗维发个消息打听一下院长助理职位什么时候开始正式面试。突然眼前一黑,什么软扑扑的东西直接跳到了她的膝头。
季星辰一个哆嗦,手机直接飞了出去。
大二的时候,通识心理学的课上,代课的罗维分析恐惧的类型,将恐惧大致分成了广场恐惧、社交恐惧与特殊恐惧三种。其中最后一种只是针对某种特殊的物体而应激产生,多伴随负面情绪与回忆。
于季星辰而言,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一秒钟失态,恐怕唯一的答案,就是鸟类。
洛市环境清幽,绿植繁多,各种鸟类触摸本就稀松平常。季星辰很有自知之明的保持着和它们的安全距离,却没有料到在霍家宅子里,突然飞出一只直接扑棱到她的膝头。
季星辰全身血凉,一动不敢动。
那是一只漂亮的玄凤鹦鹉。周身大体雪白,菠萝黄的一撮毛很精神的支棱在头顶,脸颊上飘着两坨红晕,圆鼓鼓的脸颊上深灰色的喙叼着一小块……柠檬派。
许是在大宅里被娇养惯了,鹦鹉觉得没有人会抵触它的到来,见季星辰瞪着自己不动,十分勇敢的往前跳跃了一小步。
嘴喙一松,柠檬派掉在了季星辰的腿上。
“楚楚。”鹦鹉歪着脑袋说道。
楚楚是谁?不去捡柠檬派它是不是要叼着送我嘴里?
季星辰抓狂的眨眨眼,不知如何是好。
头顶的灯光暗了一下,一只手伸到了她视线平行的地方,紧接着头顶响起了清越低沉的男声:“洛克,过来。”
鹦鹉收回了对季星辰的探究,扑棱着翅膀飞上了男人的手臂。季星辰随着它的动作慢慢抬起了视线,精壮的手臂,手腕处皮肤白皙骨骼分明,身上溢着海洋系淡香的味道。
再往上,她对上了一对深沉的眸子。
是霍容。
和昨天夜里,两人缠绵床底时他那投入动情的样子完全不同,眼前的霍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脸颊虽温润如玉,气场却冷意深沉。他的绅士与斯文里透着距离与疏远。那种无法捉摸的城府感像是隔着一层迷雾远眺青古色的森林。
他坐在轮椅上,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季星辰的身边。
季星辰魔怔了似的盯着他整整五秒,直到鹦鹉再次开口破坏了宁静:“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