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瑾年(55)

“你怎么说话的,我看你是存心找茬!”宫人气恼不过,准备伸手去推安达。

安达双手一收,目光越过他们向后看去,忽然眉头一展,露出如春风拂面的笑意。

宫人很是不解他表情变化的原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提着药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太医跑了过来。

“这……这位公公,”那个太医跑到三人面前,一手撑着膝盖,不住地大口喘气,“总……总算是……赶上了。”

安达笑意渐浓,催促道:“快,许太医,病不等人,快随这个姐姐去吧。”

宫人有些无措,目光在几人脸上游离了一下,只好咬了咬牙,领着许太医走了。

朱太医随安达走到一个四面空旷,视野开阔的地方,安达觉得此处极好,若有人走过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再环顾了下四周,确认安后,安达便将今日过来的目的一一说给朱太医听。

朱太医侧耳听着,面色由红变白,渐渐变成了似被人掐住脖子无法呼吸的酱紫色。

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此事,万万不可!”

“朱太医放心,此事我们已安排得极为隐秘,必不会为人发现。”为了稳住朱太医的心神,安达又说道,“即便,即便事情败露,上面也是孟宝林替您担着,您还有什么顾虑呢?”

孟宝林,这不提孟宝林还好,一提孟宝林朱太医太阳穴就突突狂跳。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败露,我们朱家都恐遭牵连。”朱太医连连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安达哪能不知道朱太医的顾虑,眼睛一转,故作小心道:“您切莫听信外面的流言,这几日陛下才来过我们玥覃苑,只是孟宝林低调,不愿为外人知晓,否则不知道又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刻意地又补充了一句,“孟宝林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想必你在宫里也是有所耳闻,此事即便陛下知晓,顶多责怪孟宝林几句,朱太医且放宽了心。”

朱太医听出安达话语里招揽的意思,态度坚定拒绝道:“我朱家世代在宫中为太医,兢兢业业,从不结党营私,忠于之人唯有陛下尔。我担任医官这么多年,从来也是循规蹈矩,只专注于自己本职,至于后宫着滩浑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趟的!”

安达一时气结,觉得这个朱太医迂腐不化,这人怎么会是宋太医临走时特意向他们举荐的人?

“朱太医出淤泥而不染,着实令人佩服。”安达双手抱拳,立马话语一转,“只是宋太医一直与您交好,如今一看,却是让人费解。”

安达话里明显讽刺他贪生怕死,眼中只有这些如云的富贵和名利,与嫉恶如仇的宋太医相较甚远。

朱太医如何不知他话语里的意思,可他却毫不在意,鼻子一哼:“宋太医为人正直,莫不是受……牵连,如何现在会到如此地步!”

牵连?安达听朱太医话语停顿时,应是刻意回避了某个名字。他心头一跳,有种莫名的直觉,可现在事情紧急,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听朱太医谈及宋太医时,言语间尽是敬佩,若今日之事宋太医在的话,他必定……”

“他怎么可能不会答应。”朱太医一声轻叹,打断了安达的话。他似想起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面色愈发阴沉,再看向安达时,露出了一丝带着嘲讽的笑意,“这孟宝林可真不简单,我常在宫中给贵人看病,也是知道这孟宝林入宫之后便闹的后宫不得安宁,更是仗着陛下的恩宠,把如日中天的敬妃生生地打压了下去。孟宝林这心机和手段,下官是望而生畏,还望孟宝林给下官一条活路。”

安达额头青筋暴起,充血的眼球正宣泄着他的愤怒:“朱太医!请你莫要妄言!流言是最可怕,也是最能杀死人的武器,若非亲眼所见,就别妄加评议!”

朱太医冷冷看了安达一眼,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和宋清行有些些许相似之处:“孟氏姐妹可真能蛊惑人心。”

他轻飘飘甩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安达按下心中的怒火,他心知朱太医此人已经没有指望,但他通过今日也更加能确定,即便朱太医对他们有成见,可能会将近日之事拖出,但凡涉及宋清行的,他必定会圆滑过去。

看来这宋清行太医,真是一个值得深究之人。

安达看着朱太医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也整了整衣容,他想着这个时候去尚药局应该还能再碰上孟长瑾,便往朱太医消息的方向走去。

孟长瑾提着药包刚走出尚药局,一阵风卷起了砂石叶浪,迷了她的双眼。

她伸出五指挡在眼前,这时,翻滚的胃一阵收缩,一股酸味涌上喉头。来不及做出反应,胃立马缩紧,将胃里的食物都挤了出来。

“呕!”孟长瑾再也抑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食物夹杂着胃液,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堵住了鼻头,她呕得愈发大声。好不容易才将胃里的食物吐了个空,那难闻的气味让她又俯下身来干呕起来。

不知是不是吐得太难受了,大颗的泪珠如断了线般蹦出眼眶,她一面干呕,眼泪也一面止不住地流,好似做了一场淋漓尽致的发泄。当干呕终于止住了,孟长瑾慢慢收回扶住红墙的手,从腰间拿出一条手帕,将嘴边的污秽擦拭干净,然后袖口一伸,在眼角泪痕处胡乱抹了两下。

拭过唇角的手帕缓缓落下,落至脚边,她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瞬间觉得身子轻松舒服了很多。她站直了身子,落叶卷在脚边打着旋儿,背影看上去虽然有些萧瑟与落寞,却也似乎更加坚定。

第72章 暗助

朱太医刚走到尚药局门口,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他。朱太医头也没回,只感觉背后冷飕飕的。他对天长叹一声,大骂老天,怎么今日这么多麻烦找上自己,想要独善其身怎么这么难!

他胡思乱想之时,那人已走至他身前:“朱太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朱太医惊慌地抬起头,待看清楚来人时,嘴唇颤抖了几下,好不容易才从嘴边蹦出几个字:“王……王总管。”

“我还以为朱太医已经不认识我了呢!”王裕拢了拢袖口,幽幽开口道。

“不敢不敢。”朱太医忙摆手,“不知……王总管亲临,有何贵干?”

孟宝林那边找他的人打发掉,这边陛下身边的王总管就来了,难不成是陛下那边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认为自己要去冷宫替那位看病?

朱太医暗自庆幸自己拒绝了安达的请求,即便是陛下问起来,自己也是有理的,想到此处他的背脊便挺直了不少。

“陛下召你觐见。”王裕见他出神,又提醒了一声,“朱太医,走吧。”

安达刚拐出墙角,就看见刚转过身的朱太医,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着紫袍的内侍,安达仔细瞧了过去,却觉得这个紫袍内侍背影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文德殿内青烟袅袅,一室氤氲,逶迤四散,窗外高树长枝影影绰绰,将阳光剪成地细碎,胡乱地洒了一窗。

隔着清蒙的雾气,书案后那人的面容看得不太真切,但周身散发出的凌厉的气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朱太医双膝跪地,头紧贴地面,这样的姿势快将他的肺挤碎,呼吸愈发得沉重起来。

“朱潜茂。”

头顶上传来低沉的声音,朱太医如蒙大赦,带着粗重的气音赶忙应道:“臣在!”

“今日你可见过玥覃苑的人?”李洵时声音清寒,目光却似利刃,直直地钉在朱太医身上。

“臣,臣冤枉!”朱太医撑在身侧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他未敢抬头便觉得如芒在背,一时汗如雨下,“臣,臣今日是见过玥覃苑的一位公公,那位公公说是传达孟宝林的意思,要,要臣去冷宫替那位看病。”生怕陛下怪罪,又连忙补上一句,“臣自是不敢答应,立马一口回绝了!。”

原来如此,李洵时目光微拧,想着孟长瑾今日这些异乎寻常的举动,竟然是这缘由。

她原是想求朕的。

那日的话……终是寒了她的心。

朱太医久未闻案后再传来声音,心好似沉到了谷底,汗水落到他嘴里咸涩无比,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慌张大声呼道:“陛下!臣真的没有答应,没有陛下的口谕,就是借臣十个胆子,也不敢擅作主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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