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服出宫只带了孟长瑾一人,两人又似平常夫妻一般携手逛庙会,其中的情谊也只有苏允看不见罢了。
孟长瑾入宫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孟敏芝,自然也是有些欣喜的,一年时间不见,那个稚嫩的小姑娘已经长成清秀佳人了。
孟敏芝对上孟长瑾眼神的时候有些心虚,那支白玉簪是她给臻昭仪的,她的想法只是想让苏允断了念想,却没想到臻昭仪会拿着这支簪子做了这样大的文章。
她其实是心虚的,为了自己一点私心,差点害了她的表姐,也差点害了她最爱的那个人,虽然一切有惊无险,可这件事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她心里。
孟长瑾的视线在二人中流转,突然想起元宵家宴上苏允说过自己已有心上人,只是怕那女子无意才不愿说出名字。这下看来,两个人一起来逛庙会,莫不是……
想到这里孟长瑾一笑:“敏芝怎么会和苏大人在一起?”
苏允太阳穴一跳,他知道孟长瑾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他想开口解释,可看到站在一旁的皇帝时,又只能将话咽下。
苏允的纠结孟敏芝也看在眼中,她怕他一厢情愿最终酿成大错,今日既然碰见,那就索性将事情在这里一并解决,从此以后再无后顾之忧。
“元宵家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说着,孟敏芝看向皇帝,眼中闪烁出异样的坚定,“苏允那日殿上多有冒犯,实则是为了敏芝,敏芝一直不愿面对本心,差点害了他,还请姐夫切莫怪罪他。”
这件事李洵时早就没有放在心上了,他既然爱她,那自然是全心全意去信任她,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不会再去怀疑。可从孟敏芝嘴里听得这个消息,他仍是激动的,即使湘女无情,可苏允严重的情愫那可是他真真切切看到的,不管孟敏芝是说是真是假,若他二人成婚倒是能将暗中的那些揣测一一击毁,就连太后也能放下心结,不实为一举两得之法。
“敏芝!”苏允眉头一皱,语气里隐含怒意,可孟敏芝完全不为所动,她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孟长瑾也很是诧异,但瞧这两人郎才女貌很是登对,便笑着拉过孟敏芝的手,轻拍道:“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表姐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苏允不可置信地看向孟长瑾,她眼中的喜悦那么真,说出的祝福那么真诚,他想从她话语里寻到半分的失落,都是寻无可寻。
“如此……苏允,你可要对敏芝好,不能辜负于她。”李洵时抬头看了看天色,苏允也觉得时辰不早,便打算送二人先行,可李洵时却制止了他,准备走之前深深地看了苏允一眼,“成了亲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日后该与哪些人往来,你心里也该有杆秤,莫做出些让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这话让孟长瑾和孟敏芝听来只当是对他的一些提点,可苏允听了,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皇帝的话是忠告,更是警告,这段时日他在朝堂上做的事全在皇帝的眼里,这么久没有动作,难道是给他机会吗?
苏允不知道,可他仍是心有不甘,为了被贬的父亲不甘,为孟长瑾不甘,为自己的屈居人下不甘。他有那么多的不甘心,怎会因他的一句话而消解?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苏允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孟敏芝往他身后扫了一眼,便走到他身侧。
孟敏芝心中苦笑,这个时候,他应该有很多话想与她说的吧。
果不其然,苏允转过头,劈头盖脸质问:“你为何要在陛下面前说这番话?”
他对她的态度骤变,可这都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只是她已经钻进了一个死胡同,走不出来,更不愿走出来。
“苏允,你是在自寻死路吗?”她不答反问。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苏允忽然笑出声来:“孟敏芝,你到底有几副面具?今日特意让我出来,其实也是你的精心安排,你无非就是想让阿瑾看到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幕对我死心,是也不是?”
原来他是这样看她的。孟敏芝忽然轻笑起来,笑得眼底都泛出了眼光:“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没看到她和皇上在一起的样子吗,她看着皇上的那种眼神你敢说对你露出过分毫吗?这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年少时在孟府也是,如今她进了宫也是,她一次都未曾将你放在心里过。”
这些话生生劈进了苏允的心里,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站在杏花树下等着她的自己,难道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在意过,难道一切真的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对,那白玉簪怎么说,他明明把白玉簪亲手给了她,元宵那天也是从她宫里搜出的白玉簪,这些要从何解释。
“那晚,你的那支白玉簪给的人是我。”孟敏芝看出了他内心的煎熬,她也同样备受煎熬,看着他在那个误会中越陷越深,她又何曾安宁过,“元宵家宴,也是我把这支白玉簪给了臻昭仪,孟长瑾早在入宫之前就把这支白玉簪退了回来,她为何能说放就放,还不是心里没有你!”
那些想象,那些希望,那些他怀揣了那么久的梦都在这一刻被打破。他固执地以为是皇帝棒打鸳鸯,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他以为,他以为,原来一切都只是是他以为。
“苏允……”孟敏芝看着他落寞远去的背影,这一声呢喃化进了风里。
第141章 永巷2
回宫后一大早,孟长瑾就赶去慈德殿向太后请安,去的时候众嫔妃也都在,众人只当她昨日是身子不好没来请安,孰不知是皇上带她出了宫。
此事王裕瞒得极好,连太后都不曾察觉,只是嘱咐了孟长瑾几句要注意身体,之后说了些闲话,便让众人各自回宫了。
走在路上孟长庆还特意问孟长瑾身子哪里不舒服,孟长瑾自然知道身子不好只是托词,对于长姐的担忧她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只好偷偷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孟长庆。
这下轮到孟长庆惊讶了,旋即目露欣慰:“阿瑾,陛下待你真的与他人不同,你可要好好珍惜。”
孟长瑾心里何曾不知道,她如今的幸福是由内而外的,只是她心中还揣着事,就没有留意到孟长庆眼底滑过的落寞。
两人分开后,孟长瑾并没有回玥覃苑,而是往永巷那边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永巷,这里虽在皇宫里,但与宫廷的繁华无关,可容三两马车的宽大巷子,两排宫墙高高耸立,仿若遮天蔽日般,人站在这里显得格外渺小。
这时有两个宫人提着木桶走过,瞧见路口站着一男一女,女子衣容华贵,与这萧条的永巷极为不搭。而那男子一身内侍衣裳,只是衣裳的颜色和官帽都与这永巷的内侍极为不同。
两个宫人心思着眼前这人定是哪宫的贵人,只是她们在永巷久了,对后宫的人事变化一无所知,只能勉强通过衣裳认出此人身份不同罢了。
她们放下木桶,碎着步子赶上前来请安,孟长瑾低头,这两个宫人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了,正常来说宫人的到了一定的年纪是可以放出宫的,只是她们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不似在宫中呆久了的老人。
安达知孟长瑾不喜人如此跪拜,便叫二人起了。
两宫人刚刚谢恩起身,身后就传来一声怒骂,孟长瑾循声望去,过了一会儿西面才有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那人手上拿了根鞭子,在空中挥地“嗡嗡”作响,腰部的束腰完全被肥肉撑开,走起路来“呼哧呼哧”十分吃力,身后还跟了两个尖嘴猴腮的小内侍。他挽起袖子,肥肉堆积的脸上虽将眼睛挤的看不太见了,可远远的也能感受到那小眼里的怒火:“又是哪个小蹄子在这里不守规矩!”
跟在身后的一内侍眼尖,连忙指着路边上的两个木桶道:“师傅,这儿有两个木桶,定是有人在偷懒。”
那个被唤师傅的一听愈发火大,另一小内侍眼睛在四周快速环扫,瞧见两个瑟缩的宫人眼睛一亮:“师傅您瞧,就是那两个小蹄子!”
膀大腰圆的师傅气哄哄地走了过来,身后内侍瞧见了孟长瑾,拉了下自己师傅的袖子:“师傅,您瞧,这儿还有个人呢。”
胖师傅扬起的鞭子一顿,那两个宫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此时,师傅三人没功夫计较这两个宫人,眼前出现的这个穿着宫服贵气逼人的女子才让他们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