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诗就是知道白空一身上绝对没有钱。
果然,那边白空一闻言却是犯了难,听到骆明诗的话显得很是惊讶,半晌才终于开口问道:“请问姑娘有纸和笔吗?”
骆明诗听了此话却是差点就要笑出声来,要不要没说一句话都被她算得这么准,这个白
空一果然还是老样子,惯不会带钱出门的他这会儿又是要拿画来抵了吗。
那白空一拿着笔和纸,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得意,只是不待他开口说明意图,便听见骆明诗说道:“若先生是要作画,不如等到前边马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再说,不然这一路上的颠簸,我真怕先生辱了画作。”
白空一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发现了,不知为何,这个女子总似很了解他的样子。一开始就戏谑的向他讨路费那戏谑的笑容分明就是认定了他兜里没钱。这会儿他刚拿来纸和笔,那女子就知晓他是要作画,他就不能是要写个借条什么的。
白空一心中郁闷,悻悻的放下毫笔,心中那一腔作为天下第一画手的豪情和自傲,这下子都没了个干净。
白空一有些兴致不高的说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要作画?”
骆明诗这会儿说的却是:“我一见着白先生便觉得白先生真真是适合作画之人。”
白空一这一下子也听出来了兴趣,“这
是从哪里看出来,还能看出些什么来?”
骆明诗又故作将他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先生可还算半个夫子?”说罢,又是故作啧啧两声,说道:“再有别的我已是看不出来了。”
白空一闻言先是愣了愣,后才做恍然大悟的样子来。
敢情着他说怎么自己什么都能被这女子看出来,原来这女子都是个会看相的。也不由的说道:“真被你说中了,我偶尔也去明华书院教学,可不算半个夫子吗。”
骆明诗闻言不由得垂下眼脸,心中思绪万千皆是那明焱的身影,白空一见骆明诗异样不由得问道:“可是有如何不妥?”
骆明诗却是摇了摇头,脸上又恢复了那淡淡的笑意,“白先生在明华教书?那里学生皆是官宦子弟,一定很不好相教与吧?”
白空一闻言犹豫找了知己一般,颇有些激动,道:“可不是,个个私底下傲气的很,皆是从鼻孔里看人。”说罢还直摆头,显然很是看不上这些学生。
骆明诗闻言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原来夫子教学这般辛苦?”
说到此处,白空一却是又笑了,“这你可就错了,我好歹是人称天下第一画手的人,他们见着我都规矩着呢,可不敢在我面前造次,个个服帖得很,况且我也不常去,哪里会辛苦。”
骆明诗闻言,面上带笑,心中却思量着。
天下第一画手又如何,听着牛气,手上却是没有实权的。若不是天子放言,很是喜他画作,很是喜他这人,这才因此无人敢得罪他罢了。
白空一却很是高兴,像是说到了他最得意的地方,还继续说着:“你是第一个冲我要银子的人,就冲你这一点,我很欣赏你。”
第110章 天下第一画手
骆明诗听罢故作惊讶的问道:“白先生肯付银子了?”
白空一又立即如同受惊了一般咳了咳,这才说道:“或许你没听说过我,我是天下第一画手。”
骆明诗故作狐疑的望了望他:“天下第一画手,听起来倒是很厉害,那有银子吗?”
白空一终于忍不住怒了,“你拿着我的画去卖可不就又银子了你这个只爱钱的女人。”
待他终于就这句憋了很久的话说出口,狠吐一口恶气之后,他就被赶下了马车,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眼见车队逐渐与他擦肩而过就要错过最后一辆拖着货物的马车时,他终于不再迟疑,英勇得得跳了上去。
望春得了消息,这才又与骆明诗说道:“小姐,刚那人还在咱们车队上呢。”
骆明诗闻言并未不惊讶,只是说着,“这里四下无人的旷野,他是傻了才会真的自己走。”
约莫又是行进了半天路程,车队才终于缓缓停下来休息。
骆明诗也下了马车,径自寻了一个树荫底下坐着,纳凉。
这时只见白空一朝着她疾步走来,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带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是一推,只见一副描绘的城郊旷野图就呈现在她面前。
那画中透出来的凄凉衰败之感呼之欲出,构图精准,就连一笔一划乃至一根树叶的末梢,都被精致勾勒而出,骆明诗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画的确是会说话的。
只见最左边的留款果然是永言二字。
待骆明诗满意的欣赏完画作,说的却是:“你偷偷的搭乘了我的马车,这会儿又随随便便给我一张废纸就想抵消了吗?”
居然说他的画是废纸,白空一简直无法忍受了:“你这女子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目,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白空一气急败坏一下子说了许多难听的话,骆明诗却故作不懂,睁大眼睛看着他说道:
“你还别不信,我前些日子就买了一幅画与你这画看着也差不多,也就几个钱。”边说着便朝望春看过去,说道“望春,去将我放在那箱子里的画拿出来。”
望春闻言立即领命去了,白空一却仍是站在原地恶狠狠的看着骆明诗。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画竟然能与他的画作相提并论。
只见那望春取了画来,小步快走,立即上前道,“小姐,画取来了。”
说罢就将手里的画卷递过去。
那画卷一看就是被人悉心呵护的极好,生怕画作被弄坏了一般才这么极小心的将画卷包好。
见此白空一望向骆明诗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探究,就连怒气也散了不少。
骆明诗却是不接,只朝着白空一看过去,“不若先生亲手打开?我实在是懒得动手。”
白空一闻言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这女子好生矛盾,一边又实在是太过有眼无珠不懂画作,一面又将她嘴里看不上眼的画作悉心呵护
,如今又是做出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然而手中却是将那副画卷接过,一一取了出来,他实在是好奇,虽然知晓这女子对画作的欣赏的品味实在甚无,然而他仍是止不住好奇,被称作是与他画作相似的画又是什么样子。
只是待那画卷一打开,他不由得愣住,这种熟悉的感觉,这幅画!
待终于将所有隐藏在卷内的图案一一展现,他也才终于看到那落款——庸言。
是他,居然是他自己所做。
那时的他还未在画作界展露头角,虽也有极少的人欣赏他,但那时候的他仍然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专门在街头替人画像的先生。
他甚至后来连一张画纸或是墨水都买不起。
他唯有将自己的画低价卖出,却又顾及了太多,便将落款的他的字改作了庸言。当时也仅换作了两文钱,他还记得他当时拿着一文钱立即去买了个馒头充饥,另一文,是如何也舍不得再花了。
如今细细思来,那是的艰苦岁月,真不
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了。
白空一持着画卷眼神紧紧凝望,似是在欣赏画作,又似是陷入了沉思,眼眶已有热泪流出,嘴唇却紧紧抿着。
骆明诗抬首只望着这幅画面不语,心中却是想着:看着一个四十岁的大叔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白空一终于开口了,先是咳了咳已有些干涩的嗓子,又朝着她开口问道:“这幅画你是多少钱买的?”
随着白空一的问话,骆明诗不由得想到她买这幅画的初衷。
那是原本也只是打算着要拿来笑话他:如今堂堂天下第一画手,收人追捧的白空一,我仅用了三文钱就将这幅画买到了手,真是羡煞了旁人啊。
只是如今,别说她已经失了说这种话的资格,就连这个时候,嘲笑他怕是也不合适吧。
恍惚间,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说道:“三百两。”一副画作三百两对于普通无名的画师来说已是最高的价格了。
那便白空一有些惊讶,又有些自得的神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只听他说道:“我白空一的画是有水平的,即便是不冠我白空一之名,还是有人肯真心认同我的画作的。”
像是想世人宣告,又像是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