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诗身体纹丝不动,冷冷的直视过去,果然是那个混账。
一旁的望春倒是被吓得不轻,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有些责怪的说道:“凤公子你怎么突然从天上跳下来的,可别吓着我们家小姐。”
凤皓轩有些窘迫的抚了抚鼻尖,又咳了咳嗓子,这才万般艰难的开口道:“我凤皓轩从今日起便是你骆明诗的保镖了,从今以后你去哪,我去哪,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事请,我都会护着你。”
骆明诗扯出一抹笑意,讽刺而决绝,凤皓轩只听见骆明诗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敢劳烦凤大侠尊驾,凤大侠还是哪里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完也不给凤皓轩反应的机会,径直向前走着,凤皓轩险险避过,才不至于让骆明诗撞到他。
凤皓轩望着骆明诗远去的背影,独留他一人呆在原地,心情复杂,人生中第一次给别人倒贴还被拒绝。
牡丹居内,大夫人早就候着骆明诗来,就连骆安时也在。
骆明诗还未进门,菊香就上前禀道:“老爷夫人,二小姐来了。”
两人闻言朝门口看过去,就见骆明诗走了进来,神色也见着比较精神,两人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只是头上那多白花饰物倒叫两人一愣。那白色是刺痛了骆安时的眼,到底是在心底里真心疼爱过十多年的人,一转眼就这么去了,还来不及好好再看李氏最后一眼。
大夫人却是心中有些发堵,只有家里的长辈去了,这才能佩戴白物,姨娘是不配骆明诗戴白祭奠的。不过既然已升作了平妻,那也算够得这资格的。
骆明诗一进门就见着骆安时也在,心中也有些讶异,上前给两人请安道:“女儿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骆安时首先开口道:“快起来,今日身体可还好些?”
骆明诗在骆安时的搀扶下起身道:“劳父亲挂念,女儿身子已无事。”
骆安时又是微微叹息一声,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到底是大病了一场的人,凡是总要注意些,莫以自己年少就逞能,我约了钱太医下午来给你看病,可要好好让钱太医看看,你可知晓?”
骆明诗没什么所谓,便一一顺着应了,见父亲母亲二人都在,这便直接开口问道:“娘亲可是今日出殡?”
骆明诗特意选择这个称呼,不用再喊那显示地位低下的姨娘,也不喊母亲免得冲撞了大夫人,况且这样喊这也很是亲切,只是在李氏生前,她还从未这般喊过。
骆安时闻言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只作沉默不语。
大夫人见了,这才接过话道:“是这般,昨日见你犹在病中,所以并未告诉你。”
骆明诗点点头又对大夫人说道:“我一直未醒着,这才劳累母亲亲自布置了,这会儿我已醒来,便拜托母亲交给我亲自操办吧。”
大夫人闻言很是惊讶,骆安时也不由得朝骆明诗看过去。
只听骆明诗继续说道:“我听闻母亲提议将娘亲提升为平妻,心中很是感激,娘亲能得以荣幸进的骆府陵墓,也是父亲给娘亲的福分,只是娘亲生前说过,只想在死后回到江南水乡。”
骆安时和大夫人闻言,心中俱是一惊,骆安时好半晌才说道:“诗儿,你还小,这种事情不能随你来拿主意,你娘亲,你娘亲既然嫁到我骆家…”骆安时说着又暗自没有了声音。
即便是李氏此时被升作了平妻,却也不是真的风风光光拜过天地的嫁到骆府的,而是一顶红帐软轿从侧门就那么抬了进来,很是卑微。
“容我再想想。”骆安时便只是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骆明诗眼神淡淡的望着骆安时离去的背影,这时便听见大夫人在耳边柔声说道:“诗儿,让你娘亲入藏陵墓不好吗?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其中之意颇有几分劝诫和语重心长。
只是骆明诗并不领情,“我娘亲不是个有福气的人,硬是让她住进那里,我反怕折煞了她的福气。”
大夫人见骆明诗执意如此,便是只轻叹一声不再提起此时,最终的决定,还是要老爷怎么想了。
大夫人原想着依着骆明诗的性子,如今这世间怕是不想多说话的,也不欲再留她品茗。
未想,只见骆明诗直接分明的敲击桌面,轻轻的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淡然又清丽的嗓音响起:“母亲可陪我对弈一局?”
大夫人微愣,只一会儿便应下了。
大夫人让骆明诗执黑子,骆明诗浅浅一笑也不客气,凝脂软玉般的手指在盒子里捡起一枚黑子便落了子。
大夫人也执起白子在棋盘上落了下去,一场对弈就此展开。
约一时间室内皆无人说话,只听得见棋子落下的声音,约莫一炷香时间后,期盼上百子连成片,黑子却零零散散。
大夫人笑着说道:“诗儿,几日为对弈,你倒是棋艺生疏了。”
骆明诗闻言本欲再落下的棋子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一声清脆的声音,一枚黑子已经落入了收纳的盒子里。
骆明诗也笑,“是母亲厉害,这局就不继续了罢。”
大夫人端来菊香奉的茶喝了,这棋局下的投入,也未喝上几口茶,这会儿还真有些渴了。
骆明诗待大夫人一杯茶下肚后,这才开口道:“母亲,我决定将明焱带到那明华书院求学。”
大夫任端茶的手一顿,这便是骆明诗今日留下来真正想与她说的话吧。将手中的茶盏又递回给菊香,这才说道:“怎的如今又想通了。”
第55章 出头鸟
骆明诗闻言又复望向窗外,只见大夫人园中的草木已绿了个大半,不像她园中的那些,现在才冒了个嫩芽。这才说道:“早些去也好,早些成长起来,以后便会长得更茁壮,以免等候错过了良机,反倒后悔不及。”
大夫人也随着骆明诗往窗外看去,这才有几分明白骆明诗在指的什么,但她也不由得说道:“早开的花儿谢的也早,木秀于林强风必先摧之,这也是你之前这么认为的。”
“不,我之前只是心疼他年纪小罢了。”顿了顿,又道:“我也知他不是那一现的昙花,也不是那不知分寸的出头鸟,他是我弟弟,也请母亲放心。”
大夫人听罢,也是叹息道:“你也莫这般求我,凡是为明焱好的,我又怎么会去阻拦?”毕竟骆府也就这根独苗了。
“母亲不阻拦是母亲的仁义,女儿却是怎的也要感激的。”
大夫人终了还是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与你父亲说这个事的。”顿了顿又道,“不过,明焱那边可知晓?”
骆明诗忽而想到,姐弟两相拥着互相偎依取暖的那个晚上,不论她交代什么说什么,那个弟弟都只是乖巧的应着,点点头。
末了却是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仿佛在发光:“姐姐,我想去明华,姐姐送我去明华吧。”那双清澈晶亮的眸子里似乎也蕴藏起了她看不懂的光。
“那么你会很辛苦,会一年才回得一次家,会每天都起早贪黑,若你哪天睡迟了便会被夫子罚去挑三大缸水。”
“吃的都是馊了的馒头。”
“住的地方也可能会漏水。”
“每天还有蚊虫来咬你。”
“没有完成课业就会被在脸上画乌龟。”
“你不是怕痒吗,那里的夫子最喜欢挠人脚心。”
“还有,你不是最怕鬼怪吗?那里最多的东西便是这些了。”
除了一句话是真的之外,后边的都是骆明诗编出来吓唬骆明焱的,可是不论骆明诗说什么,骆明焱都很坚持,脸上虽然也会随着骆明诗瞎扯出来的露出烦闷之色,但眼神的那抹光至始至终都未熄灭。
从始至终都只听见他在说:“姐姐,我不怕的。”
只是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骆明诗眼睛已经有些湿润。
此时想起来,骆明诗却是不自觉的在脸上扬起了微笑,对大夫人说道:“明焱也是知道的,他说想去。”
见到大夫人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的了,骆明诗这才又道了声安,这才离开了。
待骆明诗离开后,大夫人这才静坐了一会儿,复又看向之前两人的残局,不想却为之一愣。
执起一枚黑子往之前骆明诗欲要下子的地方一搁,仅这一子,棋局已破。原本似乎还连成片的白子,此刻却被看似分散的黑子全部打散,这一局,显然是骆明诗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