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霆军一怔,自己都活不长了,她还要一争口舌之利,替厉泽勋说话?
可真是伉俪情深,厉霆军冷笑:“既然你们想同年同月同日死,做一对苦命鸳鸯,二叔成全你们!”
他一把将简珂推进小门,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天台。
此时天已经大黑,郊外的夜,星星格外明亮,站在没有围墙的天台之上,一步之遥,可生可死。
“阿嚏!”倏然而至的寒风,吹得简珂打了一个喷嚏。
35层的天台,风势比地面的更猛,体表的高烧夹杂着冷风的侵袭,冰火两重天之中,简珂再也支撑不住了。
为了撑到这一刻,她已经耗尽了体内所有的力量。
身子软软地要倒下去,一声轻喝传入耳中:“简珂!”
是厉泽勋的声音,一贯的简洁有力,一贯的低沉好听,简珂知道自己是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他会来的,但又怎么会那么快,他是人,不是会飞的超人。
摆脱掉内心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晃了晃,站稳了脚跟。
即使是一声幻觉中的低喝,也给予她无限的力量。
她是简珂,是厉泽勋的未婚妻,她要撑下去,撑到底,他们的计划会顺利的,再坚持一下,一切会很快结束的!
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简珂低头抱紧双臂,缓了几分钟,才在寒风中站稳,抬起头来。
一道笔直的人影站在对面不远处,俊逸修长。
低垂夜幕下,他从宇宙苍穹中落入凡间,是踏着月色而来的王子,繁星似锦,万千星辉,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只配陪衬他的高贵光芒。
“泽勋?”
简珂轻轻地问,声音小得被风吹散。
她怕是自己的幻觉,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眼睛却无法再离开对面的人影,就算是她的幻觉,她也想留住幻觉中的他!
“简珂,是我,你怎么了?”
“幻觉”向前紧走几步,关心急切的声音,真真切切的传入简珂的耳中。
她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憋得生疼,说不出也喊不出,但分明又喊得太大声,天上人间,都回荡着她热切的呐喊。
“泽勋!”
简珂哑着嗓子,发不出声音,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厉霆军,拽住她的胳膊退后几步:“厉泽勋!你别过来,过来我就把她推下去!”
身后,是黑洞般的深渊,厉泽勋果然不敢冒进,疾走几步退后,朝厉霆军低喝:“我守约而来,你也要守约放了简珂,你把她怎么了?”
他语气极慢,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将黑夜划出一道带着血的口子,最后那句问话,闷雷一样滚过厉霆军的胸口,似乎下一秒钟就会爆炸。
等待爆炸的这一刻,是最煎熬瘆人的。
厉霆军看着对面眉眼轮廓,酷似大哥的亲侄子,心中又涌起那种奇怪的绝望。
这种绝望,他幼年时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下,曾经有过。
那年大哥离世,他以为再也不用面对这种绝望,曾喝得酩酊大醉来庆祝。
然而酒未醒,心却凉,十五岁的侄子站在他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那奇怪的绝望,便又回来了。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终有一天,不是厉泽勋死,就是他死。
第671章 为了你 我可以
“我就算把她怎样了,你又能如何?”厉霆军仰天大笑,阴森如鬼魅。
试图将内心奇怪的绝望压下去,可笑声越大,慌乱越强烈。
对面那个人,他年轻的侄子,单单是站在那里,便已令天地变色。
明明,现在是他占据上风,他手中握着的,可是厉泽勋唯一的痛处。
“少废话,厉泽勋,你从楼上跳下去,我就放了她。”厉霆军再次开口大吼,只想速战速决。
“二叔,你跟着爷爷那么多年,不知道一条箴言吗?对峙之中,冷静的那一个,才会赢到最后,你犯了大忌,先慌了。”厉泽勋再次迈向前。
不多不少,只有一步,在厉霆军能接受的安全范围内。
能更清楚地看到简珂的脸。
目光锁定于简珂的眉眼间,五步之遥,他温和沉着,让她定心。
“怎么发烧了?”他问,眸中荡起一闪而过的焦灼。
“被冷风吹了,小事。”她答,试图微笑,酡红的脸颊,弯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彼此凝视,静默间,忽然落了雪。
飘雪纷纷扬扬,在薄凉的月光下起舞,隐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坠落于大地。
厉泽勋突然一扬手,将身上的大衣脱下,用力掷过来:“穿上!”
简珂弯腰去捡,厉霆军不让:“别动!”
“让她穿上,她冻坏了,你就没有筹码了。”漫天飞雪间,厉泽勋的声音比冰还冷。
厉霆军想了想,退让一步。
简珂将大衣捡起来,把自己包裹进去。
鼻息间,处处是他的气息,像以前一样,层层叠叠地将她圈紧。
温暖许多。
“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再问,有了嗔怪之意。
“是我害了你。”简珂答,追悔莫及。
看来简珂真的没有提前告诉厉泽勋,厉霆军冷笑:“别说二叔不体恤,这最后的谈情说爱也差不多了,厉泽勋,你跳下去,我就放了她!”
“我会信你?信一个寡廉鲜耻,满嘴谎言的骗子?”厉泽勋冷笑。
简单的白衬衫,罩一件深灰色的马甲,立于雪中,他傲然如松,如常镇定。
泰山压顶易从容不迫,一场雪不足惧。
对面那个草包二叔,亦不足惧
厉霆军最恨厉泽勋这个样子,无喜无怒,亦没有任何破绽。
以前他的大哥就是这样,他贪玩,父亲说大哥没带好他,打大哥的屁股。
硬邦邦的木棍落下,大哥倔强地站着,不出声,不求饶,甚至连眼泪也没有。
那一年大哥十二岁,他八岁,闯祸没有挨打,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自惭形秽。
大哥的镇定从容,他一辈子也学不到。
厉泽勋的镇定从容,就是他最大的愤怒。
“你不信?那你现在就看着她去死!”怒吼声中,厉霆军突然掏出一把银闪闪的刀子,抵住了简珂的脖子!
冬夜的寒冷,不及这刀子的冰冷。
简珂以前也吃过很多苦,遇到过很多危险,可是被刀子抵住,还是第一次。
顶着高烧的炙烤,她竟脸白如纸。
对面,厉泽勋的脸,终于变色了。
“别动她!”他刚要迈脚向前,又急退几步,“厉霆军,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她!”
星幕雪夜,他终于怒了,眼睛里跳着熊熊的地狱之火。
能烧毁一切的不祥之火。
奇怪的绝望再次袭来,似乎就算自己占尽天机地利,厉泽勋也能掌控一切。
“你死,她活。”厉霆军的条件,只有一个。
“厉霆军,你知道你这么多年,蠢在哪里吗?”厉泽勋忽然淡淡的笑了。
一瞬间褪去狠厉,温润于玉
却比冷笑更叫人心寒。
一个“蠢”字,令厉霆军气炸,却被那笑容震慑。
厉泽勋轻挑英眉:”蠢就蠢在,即使处于有利的条件,也学不会将利益最大化,而是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自问,自答,厉泽勋本就没指望厉霆军有本事给出答案。
“你什么意思!”厉霆军有些糊涂。
“我死了,你一样得不到厉家,只有我活着,你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厉泽勋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夹,扔到厉霆军的面前。
“捡起来!”厉霆军逼着简珂捡起文件夹,他自己不敢动。
他不知厉泽勋是不是在耍花样。
厉泽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对方明明知道他在搞阴谋,还是防不胜防。
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接过来细看。
心猛地剧烈跳动,厉霆军的眼睛里放射出贪恋的光,厉泽勋为了刀下的这个女人,下了血本。
是厉氏和厉泽勋个人的财产转让书,签名处,空白。
“印章是公司的,你应该认得,你放她走,我在文件上签字。”厉泽勋声冷如铁。
厉霆军将文件夹重新扔到厉泽勋的面前,拿着刀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从来没有想过,梦寐以求的一切,会在最绝望的时刻,近在咫尺。
“二叔,你要是犯了杀人罪,这一切你得到也没有用,放了我吧,你就可以拿到你想要的。”简珂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