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嫡庶分明,太子妃嫡出之子连连早夭,明空卜卦断言,乃是命犯天煞,孤辰寡宿入命,此生只怕难得保全。嘉和帝极看重嫡出血脉,虽也有其他的儿子,可他仍旧一心想让太子和太子之嫡子继承皇位,便求明空大师为徒熙做一道保命符。
明空只说,保命符可保一时,保不得一世,六岁一过,若无转机,只怕也是……听天由命。
谁想,念春出生了,这个命格奇好的孩子为皇家也带来的新的冀望。嘉和帝大手一挥,直接为两个孩子指了婚,封了徒熙为皇太孙后,见这孩子愈发长得成熟懂事,还知道疼爱小媳妇儿,嘉和帝乐得直笑。
作为大媒人的明空大师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含笑道:“小施主可去后山荷塘散步,或有奇缘。”
说罢,含笑出门去了。
张氏还要去拜菩萨,又不放心念春一个人去后山,叫了贾琏陪着念春去后山。
离了张氏的视线后,贾琏伸手一揽,就轻轻松松地把小姑娘给抱到了胳膊上。掂了掂小姑娘的身子,贾琏笑着说:“小七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啊,这轻得,二哥哥还以为自己没抱着你呢。”
念春听了这话,连忙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脸蛋,果然肉不大多的样子。
其实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抽条长高的时候,小姑娘脸上的肉肉慢慢褪去,精致漂亮的五官愈发显眼了。贾琏瞧着小姑娘发傻的小模样,心里疼惜得很,忙伸手揉了揉被她自己捏红的小脸蛋。
“小七,你可千万不能被其他臭小子给骗了啊。”
瞧着自家妹妹这样娇俏可爱,贾琏开始担心起来。而这种来得过早的担心,在看到后山荷花塘边站着的少年时,立刻上升到了顶点。
“太子殿下,这么有雅兴啊。”
皮笑肉不笑地向着徒熙打了个招呼,贾琏反手把胳膊上坐着的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在看到徒熙的时候,念春已经高高兴兴地向对方张开了双手,笑眯眯地求抱抱了。
“三哥哥!”
自打半个月前陈静芙生荀哥儿那日,念春和徒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面了。约了念春不知道多少次都被拒绝了,徒熙心里积攒了不少怒意,可在对上小姑娘全然信赖,毫无保留的笑颜时,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伸手过去要接念春过来自己的怀中。
“贾侍卫?”挑了挑眉,徒熙有些不悦地看向贾琏。
“仗势欺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念春放下地,还没眨眼呢,人就被徒熙给抱走了。贾琏气得原地跳脚。可对方来头颇大,而且还名正言顺!气不过的贾琏在心里不无抱怨地想,真是的,爹当年干嘛要给小七答应这门亲事啊!还没长大呢,就被狼叼走了!
徒熙抱着念春不紧不慢地走到荷塘的另一边,远离那个护妹狂魔。
“三哥哥,你怎么好像瘦啦!”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徒熙手臂都比先前咯人了,念春歪着脑袋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徒熙,见他连脸都清瘦了一些,小姑娘伸手在徒熙的侧脸摸了摸,有些心疼地责备他,“三哥哥没有好好吃饭,不乖。”
徒熙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问:“你还知道心疼我?”
念春撅了撅嘴巴,“三哥哥不高兴了吗?”
徒熙:“……”算了,和这个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的小姑娘计较这些,连他自己都替自己臊得慌。
“父皇说让我和刘大人去南方治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念念你……”想问小姑娘会不会这段日子见自己不在想念自己,可看着小姑娘那双清澈剔透的水眸,徒熙又觉得自己的问题肯定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算了。”捏了捏小姑娘的小脸,徒熙冷着脸威胁,“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和陈和豫还有那个林博走得太近!”
“哦。”小姑娘低声应了一声。
“徒焦他们也不行!”
念春眨了眨眼睛,“好。”
“……”徒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凑过去在小姑娘嫩滑的小脸上亲了亲,“真想把你一起带走。”什么叫爱不忍释,他此刻就是如此。恨不得把小姑娘变得小一点再小一点,藏起来,揣在怀里,放在心口上带着一块儿走。不给任何人接近她的机会,让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一个人!
念春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见徒熙双眼中是掩不住的失落,想了想,也凑过去在徒熙的脸上亲了一口。“三哥哥别难过,我会乖乖地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第65章
贾宝玉这日才回府, 就见李贵连跑带奔地往他跟前冲过来,吓得他往旁边一让,看李贵脚步踉跄地扬声叫道:“二爷您可回来了,老爷方才打发人出去找你了!您快去吧,仔细迟了老爷又要教训!”
贾宝玉脸色一白, 若说他平生最怕什么, 贾政当属第一了。
“老爷可有说找我何事?”
李贵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兴隆街的大爷来了, 请您过去见一见呢。”
贾宝玉把眉头一皱, 老大不高兴的说:“这个贾雨村, 烦也烦死人了,这多早晚的来找老爷做什么!”
自打贾雨村得了贾政的提携, 补了金陵城应天府的一个缺儿,便和贾家来往愈发亲厚了些。又见贾政之子贾珠如今身子虚弱,于仕途无望, 自然也能猜到他对幼子寄予厚望。每每前来拜会时, 都会请贾宝玉见面一叙,或针砭时政, 或说文论道。
他自谓于科举仕途十分有见地,见贾宝玉生的钟灵毓秀, 不免也存了几分讨好的心思。又哪里知道贾宝玉心中所想, 与他全然不同呢。
贾宝玉在贾政书房里足足逗留了一两个时辰, 方才得了贾政一声令下可以走了。立时脚底抹油, 跑得比谁都快。
贾政见他如此, 气不打一处来,嚷道:“素日里和宝玉一起去书房的是哪个?”
李贵本就守在书房外边儿听着信儿,此时闻得贾政唤人,连忙上前躬身回答道:“回老爷,乃是我们几个。”
贾政见他眼熟得很,细细一想,了然道:“你便是宝玉奶娘之子,名叫李贵的?”
李嬷嬷是亲自把宝玉奶大的奶娘,这些年在老太太和王夫人跟前都颇有体面。贾政纵然不理俗物,可对李嬷嬷一家却也是耳熟能详。何况他进出来去,也常和他一家子人碰面。这会儿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见李贵应了一声,贾政便训诫道:“你们既跟着他一起到家学里读书,可也要把哥儿给看紧些,或吃酒赌钱,或出去干些不三不四的勾当,我便先打死你们完事儿!”
唬得李贵连忙跪下,哭着说:“老爷明鉴,小人们再不敢的。”
贾政嫌恶他们喧闹,挥了挥衣袖便命他们退下。
李贵离了贾政的视线,拐个弯过来见贾宝玉还站在廊下,忙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笑嘻嘻地凑过去道:“二爷今儿个可也听见了,日后可不能再胡闹,若是被老爷知道了,您一顿罚是跑不了的,只是我们几个的小命儿可也都攥在您手里呢,您可千万顾念着我们。”
贾宝玉也笑着说:“你放心就是,我自然不会害你们的。”说着,解下腰间一个荷包,又扯了一个扇坠子给了李贵。他素来不把这些小玩意儿放在眼里,几个跟着他忙前忙后的小厮便得了趣儿,一哄而散,摘荷包的摘荷包,扯扇套的扯扇套,又或者瞧着贾宝玉手上戴的,袖子里藏的,都能得上几件东西。
待贾宝玉回了房里,袭人忙上前服侍他时,见他衣襟散乱,腰间的精致挂件一个也不见了,登时把脸一沉,冷哼道:“又是那起子没脸没皮的东西把你的东西都拿走了?”
贾宝玉“嘿嘿”一笑,浑不在意,“他们喜欢,拿了也无妨。左不过咱们屋里多得是这些玩意儿,便是寻常打赏人的都比这些还好的也有过,值当你这么放在心上呢。”
袭人皱着眉去替他宽衣,絮絮道:“二爷这话说得也奇了,我既管着屋里的针啊线的,少了什么难不成还不许我说了?回头便是老太太,太太问起来,我总也的有个说法。横竖二爷是不管的,我们死活与二爷也不相干。”
这话却是存了几分赌气的成份了。
贾宝玉自从得了袭人服侍,便看她细致妥帖,性情温柔与晴雯又不一样。两人又都是一贯温柔小意,从来不曾红过脸拌过嘴的。今日乃是头一次,袭人争辩了几句,贾宝玉正在纳罕,那边晴雯已经一掀帘子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