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天下间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她打动,因为她的可怜而怜惜她,只有祝湛不会。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就是这个妹妹,一边流泪着,嘴里说着对不起,一边却毫不犹豫的将刀子往他心口上捅的情形。她的眼泪,她的对不起,一文不值。看到她的眼泪,听到她说对不起,只会让他的怒火更赤。
“你真以为我不敢伤你?”本来怒火就是奔着她的,只不过脑子里还剩些理智。可此时见她这般作态,最后一丝理智也将要离脑而去。
祝沁还真觉得对方不敢,或者说,她认定他不舍得。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哪怕她做错了事,可他当年何等的宠爱她?便是错了,他到底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至于多恨她。否则,她也不会让秋儿躲出去,独自面对。在宫中生活这些年,揣摩人心,怎么将利益最大化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可她一抬头,对上那方含着恨意的双眸,她猛的就打了个冷战。
“大哥。”
“别叫我。”祝湛怒喝,长剑裹挟着怒火,直直的就往祝沁刺去。这一下带着十分的怒和恨,半点也未留手。
“啊!”祝沁哪能想到他竟真的半点不顾兄妹情宜,当场就要动手。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就往边上躲。
院子里的丫环婆子本来见两人还说话,还躲得远远的,这会子也不敢躲了,连忙冲上来。倘或两人中真的有一人出了事,甭管主家喜不喜欢,她们这些下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全都扑上来,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
祝沁得了缓冲,爬起来就往外跑。
“放开。”祝湛一声怒喝,用力挣动。那些拦他的丫环婆子本身就心怯,被他这一喝竟又吓到几分。本来就不算大的力气,又小了许多,竟让他就这么挣了开去,举着剑再次追了上去。
“救命啊,大哥要杀人了。”祝沁一跑出去,就尖叫起来,一路上惊动不知多少人。
“住手,你要做什么?”祝二爷今天回来的早,听到消息也是飞快的跑了过来。正好将祝沁拉到身后,对着祝湛喝到:“还不快把剑放下,像什么样子。”
祝湛眼都红了,“二叔,她伤我孩儿。”
祝二爷还真不知道这事,疑惑的看向祝沁。这侄女可有害人的前科……
“没有。二叔,我没有,真的,我发誓。”秋儿不是故意的。祝沁含泪摇头。“二叔救我。”
“花言巧语。”祝湛拿着剑,绕过祝二爷,就欲刺她。祝沁哪里会等着受伤,连忙又跑。祝湛却被祝二爷一把抱住。
可祝湛这会儿却发了疯一般,不但怒火中烧,杀心升腾,身上愣是生出一股子蛮力,直接挣开了祝二爷。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荀越汐终于出来了。
荀越汐就住她隔壁,这边的动静她听得十分真切。本来她这会儿都准备沐浴休息了,都泡在水里了。听到隔壁的动静,只能又急急起来。这会儿出来一看,祝沁居然往正赶过来的老太太身后躲。祝湛这会儿却似发了狂一般,他又不是习武之人,手里没轻没重的。一个不小心,伤到老太太,那就糟大糕了。因此她想也没想,直接冲到祝湛面前,伸手拦住他。
“大哥,你冷静点。”她快速出手,瞬间将剑抢了过去。
祝湛因手里的剑突的不见而恍惚了下,竟忘记了去追祝沁,而怔怔的看着她。视线一会儿看向她的脸,一会儿看向她手里的剑。半晌,也不知哪根弦被突的拔动了一下,脑子又嗡的响了一下,“是你?”
“什么你我的。”荀越汐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大嫂子好不容易安下心下,要是知道你现在又闹起来,她那边不知要想什么。她现在不宜多思,多思伤神。你且让她安安心心,把胎养好了再说。”一个祝沁,何至于让他捏上那样的恶名?
老太太之前被大孙子的形态和那剑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平复下砰砰砰跳的心脏,也跟着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动刀动剑的,伤着人可怎么办?”
祝湛突的上前一步,半晌才低下头来:“祖母,让您担心了。我只是听说婉如动了胎气,一时没忍住。”
知道到年的事的人都能理解他,也没办法怪他。老太太更是叹气,这段时间,她叹的气都赶得上当年女儿出事的时候了:“祖母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媳妇。别的,都不重要。”祝沁也不重要,她本就不重要了,尤其对祝家而言。
祝湛红了眼睛,眼泪在眼圈里聚积,到底没落下来。“是,孙儿明白了。”
“去吧,去陪着你媳妇。她要是知道你这么闹,不知怎么担心呢!”真伤了亲妹,他这官还要不要做了?要是真杀了,抵命都有可能。不值得!
祝湛突然调头往他的院子而去,至于祝沁,从头到尾都不曾再看一眼。
直到人走了,荀越汐才将长剑丢给一边的人:“回头把剑送回去。”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我送您回去。”
“好。”老太太对已经赶过来的,或是正赶过来的人摆摆手:“没事,都散了吧。”又对大太太道:“今天这事一句都不许传出去。”
大太太连忙应下:“媳妇知道了。”
所有人走的走,散的散。没有人看祝沁一眼,更没有跟她说一个字。她就像是隐形一般,没有任何人关注她。她苍白着脸,立在那里。心底越发的苦涩,苦到了极致,终于化作热泪,滚滚而下。
她猛的蹲下,抱着膝盖,哭的不能自已。
可一如之前,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也没有任何人会怜惜她。自已作的死,只能由她自己承受。
…………
荀越汐接下来的几天自然天天去大嫂子那里报道,连带着祝清也跟着一起。祝清可爱甜美,跟她在一起久了,心情自然就好。心情好,身体自然好的快。大夫的药还没喝完,她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之前到底是吓到了,平常还是不常出院子。
大太太听了老太太的话,之后便暗暗观察着,自然也知道她大儿媳妇的身体好的比正常要快。按理,那么点动静就惊的动了胎气,这身体可不那么容易好,怎么也要躺上半个月才能恢复。可这才几天,便已经完全好了。虽然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对老太太之前的话,却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以至于当老太太又给她透话:“湛儿媳妇院里的药不要停,多熬段时间。”时,她问也没问,直接便应了下来。那院里的药一直在熬着,只是大嫂子的屋里有一个专门的瓶子,每次熬好的药都送到里面,直接倒到瓶子里。这活是大太太亲自做的,那装药的瓶子她亲自带出去处理。
紧跟着便给荀越汐送一堆的好东西,吃的喝的用的,流水似的往她院里送。若不是老太太叫她注意点,不要做的太过明显,只怕要将她的私库送一半过去。
大嫂子身体恢复,小侄子在她肚子里安安稳稳的,一天大过一天。
而祝鸿要折腾贾宝玉的事也终于开始了。
贾宝玉这会儿才八岁,说小不小,可要说大也真不算大。上手揍一顿,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因此,他想了个损招。
这天,他带着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出门去玩。然后到吃饭的时候,选了一家茶楼。
这茶楼是极有意思的,叫及第楼。历来都是文人雅士爱去的地方,贾政向来以读书人自居,平日里跟同僚聚会,便常在这里。他选这天过来,也是因为这天正好是贾政沐休之日,他会出现在这里。
祝鸿带着一群小娃娃专门要了贾政他们所在位置的隔壁。一群小孩都是猴精,祝鸿更是跟他们说过今天来干嘛的。一看到正主在,祝鸿就给他们使了眼色,一群小娃娃就表演开了。
这个说:“二哥,我昨天读了做了篇文章,你帮我看看。瞧瞧我的水平,若是明年参加乡试可能行不?”
祝鸿就说了:“你才十岁,便是不过也无妨。”没错,这位十岁的弟弟已经是个秀才了。贾宝玉八岁,却还是个啥都不是。
那个说:“二哥,夫子讲大学,我有些没听明白,你给我说说呗!”
祝鸿就问哪篇哪句,一问一答,自是对答如流。其他弟弟偶尔也能发表些言论,俱都言之有物。
尤其是祝三爷家那个才六岁的:“二哥二哥,我想今年考秀才,这样等小弟三岁的时候,我就可以给他启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