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草帮着打圆场,“江苏人口味也清淡的,淮扬菜。”
大力嗔怪老婆,“出门在外,凑合着点,哪能像家里一样。”
茉莉见招拆招,先对公公,“爸,这就是您家,”又对婆婆,“妈,盐我故意少放了点,盐吃多了,对孩子发育不好的,爸血压也高。”
公婆囡囡安静吃饭了。
吃完饭,安排屋子。大力死活不住主卧。善亚夫唱妇随,“儿子,茉茉,就听你爸的,这个家,到什么时候都要以你们为主,我们是附带。”劲草不依,说爸膝关节不好,不能受风湿,还是南面妥当。他妈又说夏天怕什么,又不是冬天,就算冬天,不还有空调么。到时候开空调就行。茉莉在一旁听得心惊,看看,才夏天呢,就开始想冬天的事了,这得住到什么时候。命苦!
东西都搬进去,铺盖弄好,零碎小东西安顿好,劲草给父母泡了杯茶,茉莉跟着一起,把茶进了,说是老家的习俗。
善亚抬头环顾,对她男人感叹,“这房子真不错,格局好,又是全明。”大力毫不谦虚,“还不是我看中的,看了多少遍,要按儿子的来,估计厕所、客厅都没窗户,买房子,是门技术活……”
茉莉不想听下去,囡囡站在门口,爷爷奶奶叫她过去玩儿。茉莉拦阻道:“妈,囡囡要做作业了。”她奶奶埋怨,才多大就不让玩。茉莉不由分说,把女儿带进书房。女儿是她生的,必须跟她亲,在这个小空间之内,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和女儿保持同一战线,劲草是不中用了。他们那个“家”,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油盐不进。只要他父母一出现,他就是像一颗油珠子,立马就融进那锅地沟油里去了。她呢,则是一滴纯净水,死活融不进去,就漂在上头。悬浮。对,就是这种感觉,公婆一出现,她顾茉莉立马悬浮。
不落地了。
劲草叫她。茉莉只好过去,他让她把爸妈的洗漱用品什么的都拿出来。茉莉只好去客厅翻牛津布的包,牙刷、牙缸、毛巾,都拿到洗手间去。先把自己和女儿的毛巾拿下来,挂到门板后头,再把公婆和劲草的毛巾搭到毛巾架上去。她晓得的,大力洗脸洗脚用一条毛巾一个盆,而且那条毛巾,上面还好多洞。大力不是一般的抠。她不要跟他们为伍。等会她还要给劲草打预防针,让他去沟通,让老人早晨不要跟他们抢厕所。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时间赶的。
善亚要用洗手间,茉莉连忙出去。等出来,她问茉莉,“你爸妈还在上海吧。”茉莉说在。“过几天,我来做饭,请亲家来聚聚,好久不见了,怪想的。”茉莉连忙说不用,说他们就是来看病,马上就回去。听茉莉这么说,善亚也就不提了。估计只是个客气话。晚间散步,玉兰来电话了,茉莉接,叫苦连天。吴玉兰劝道:“忍耐!慢慢磨合,总归跟家里不一样。”老这么一句话。不一样不一样,她要的是一样!茉莉吐槽,“朱大力,大力出奇迹。”茉莉跟老妈总是直呼公婆名字,公公就朱大力,婆婆就张善亚。 吴玉兰洋气,有时候也叫乔布斯爸,乔布斯妈。茉莉觉着就冲这名字,劲草一家都应该去演小品相声。
玉兰问什么奇迹。
茉莉嘲讽,“脸布脚布一条布,上面洞大的,囡囡拳头都塞得进去。” 玉兰也不跟着骂,只解释道:“艰苦年代过来的,朴素惯了,也是个优点,你们要多学习。”
说实话,茉莉就佩服老妈这点,一辈子贤良淑德,温柔可亲,她几乎就没怎么听过老妈在背后直接说人坏话,总是客观,总是带着体谅。她总能看出坏人的不容易,也能看出好人的刻薄面,茉莉总爱说她妈,不愧是天平座,和平主义者,一碗水总是端得平平的,还总是那么优雅。茉莉不喜欢自己的星座。金牛座。过于迟缓。所以她更多的喜欢提及自己的上升星座,白羊座。说是三十岁之后,就要看上升星座了。
公婆来了一个礼拜。茉莉不乐意了。第一个爆发点在菜上。劲草给的饭钱不算少,可公婆掌控下的伙食,要么冬瓜茄子,要么就上海青,偶尔见肉,最多是肉丝,细条条的,通常是肉末,比苍蝇屎还小。
茉莉关起门小声厉色对劲草,“你去说!搞什么,又不是难民营。”
劲草挤着笑,“你不是要减肥么。”
“我要减肥,囡囡也要减肥呀?”茉莉大喘气,“你不说我说了,看来这个坏人迟早还是要当的。”
劲草只好说我去沟通。
茉莉不解气,继续道:“与时俱进阿懂?房子么也定了,大事么也完成了,还想怎么样。”劲草说房贷不还没还清么。茉莉说房贷没还清不也是你自己在还。
“爸妈也给钱的。”
“公积金呢。”
“不够的。”
“每个月除了生活费的那些钱呢。”
“我不要应酬的?”
“没有钱,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
“不能拿你的钱。”
“你的,我的,永远都这样,”茉莉越说越来气,“分得清清楚楚,结婚的时候两家么凑钱能买个大的,你不,非要自己买小的,现在好了,挤在一起,步子都迈不开,你就是不想跟我融合,觉得我不配当你的队友,或者就是图换队友方便。”
劲草也毛,“你这个人不要不讲道理,不是我不融合你,是你不想跟我们融合。”
茉莉气更大,“听听,我们,我们,又是我们,哪个我们?永远是我们!你跟谁是我们,拎拎清!”
第8章
公婆来了,接囡囡的任务落到他们身上。茉莉每天多出几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尤其下午,不用那么赶了。大力善亚出现之后,她也懒得回家那么早,劲草还没下班,她一个人面对公婆,不知说什么。关在房间里也不礼貌。反正难受。因此,茉莉偶尔会约榴榴到单位楼下的喝咖啡。
这天,榴榴冷不防爆出个大新闻,说这话的时候,榴榴满脸少女的娇嗔,“我跟大表哥,约了。”
茉莉惊得咖啡差点没吸到鼻孔里。
“哪个大表哥。”她求证。
“还能有几个大表哥,就是你们家那个大表哥呀。”
“黄浦江水要倒流了。”
榴榴得意,“他约我的。”
“干吗了,”茉莉追问,“标准间还是大床房。”
榴榴说了声去,揭秘,“约会,不是约炮,踏青!”
茉莉失笑。都几月份了,哪还有青好踏。她问大表哥怎么约的。榴榴说就是微信上聊聊,聊得好了么他就说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真纯洁。”茉莉怪笑。
“当然。”
“真要跟我做亲戚呀。”
榴榴展开了说:“大表哥人挺好的,也挺可怜的,他妈身体不好,爸爸在马鞍山工作,他家九十年代就有机会在上海买房。那时候买房还送户口。没买。说他妈说要存钱给他上学。高考发挥一般,考到北面去了,赌着口气,去美国留学。一留学么好了,首付款没有了,一直耽误到现在。”
茉莉讥诮地,“比我了解得都清楚了。”
榴榴直言,“大表哥比小表弟好。”茉莉道:“你跟我一样,都是外貌协会的,只看卖相。”榴榴摆手,“不不不,大表哥我感觉是想结婚的,小表弟不想的。”茉莉提醒榴榴,“你想清楚,大表哥是一定要自己买了房子才肯结婚的。”榴榴面容坚毅,“还没到这一步,慢慢想办法了。”又说,“大表哥恨他妈妈的。”
这事茉莉都不清楚,她倒有一手情报了。
“嘴上不说,”榴榴婉转地,“心里头也是有一点点恨的,一直没结婚,就是一种无声抗议。”
“抗议来抗议去,把自己给耽误了,”茉莉把一点咖啡底子扫干净,“我是过来人,给你一点忠告,穷男人不能找。”
“你不也没找富男人。”
“那是我娘家有,任性一点。”
“我还是要爱情的。”
“人不能那么自私。”
“怎么就自私了呢。”
“你房子是家里买的,你妈妈对得起你。你找了穷男人,将来不能给孩子买房子,你为小孩考虑过吗?对得起小孩吗?”
榴榴弱弱地,“也许以后就好了,大师说了,运是会转的。”茉莉看得透,“上着个班,能转到哪里去,真等男人转运了,女人的青春也没有了,就怕到时候又要被转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