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之中,空洞的,混沌的,迷茫的,季舒林忽地仿佛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声音,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回答她的是季舒林悠悠转醒。
双袖下的手猛地攥紧。
修长纤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颜诗诗瞪着一只圆滚滚的大眼睛,不敢眨眼,静静的看着他那双深隧的眼睛缓缓睁开。
颜诗诗倏地,鼻子一酸。
她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但是现在她现在感到很委屈。
职业操守都控制不了的那种委屈。
任谁看到自己至死不渝的爱人,血迹斑斑地从火场里出来,然后一个趔趄倒在自己面前陷入昏迷,也不会平静。
那一刻,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慌,从骨子里生出来,五脏六腑剧痛,尽管所有人都跟她说她的爱人不会有事。
但不到亲眼看见季舒林醒来的那一刻,她又怎么会安心?
所以季舒林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放大的娇脸,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对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一把扑到他的怀里,也不说话,没哭,就那么紧紧的抱着他。
季舒林也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她肯定很担心,眼角含笑,从善如流地搂紧了她的细腰,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安慰说,“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闷的,“嗯。”
对颜诗诗这种依赖意味十足的动作,季舒林永远是喜闻乐见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颜诗诗把脸埋在他的胸脯里缓了十几分钟,才渐渐恢复正常。
季舒林耐心的等待她缓过劲来,才问,“怎么样了?”
颜诗诗知道他问的是顾启航和冯菲雨,沉默了片刻才道,“冯菲雨是在离工厂不远处的小丘上被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她倒在地上,腹部被人捅了一刀,因为是要害伤势比较重,现在还在昏迷。”
“而顾启航……”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失落,“他跑了,季准他们已经去找了,现在还没有下落。”
季舒林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脸色阴沉下来,眼里有异光闪动,他看向颜诗诗那张憔悴了许多的脸,心里指不上的心疼。
顾启航敢伤害诗诗,那他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颜诗诗看出了他的情绪,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忧愁,“先不要管那些了,你的身体还没养好,快先躺下!”
季舒林瞬间雨过天晴,展颜一笑,乖乖听话躺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虽然颜诗诗几乎每天都陪在他身边,但也耐不住他闲不下来的性子,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开始嚷嚷着要出院。
他确实没什么大碍,看着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待不住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但更心疼你
但颜诗诗不同意,那张瓜子大的脸难得都板了起来,柳眉倒竖,“不行!这才几天!给我乖乖呆着!”
季舒林无方,只好放弃。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此,眼瞅着颜诗诗的肚子越来越大,转念一想,咦?
季舒林扒着枕头问她,“诗诗,你是不是快到预产期了?”
闻言,颜诗诗淡淡一督日历,语气平静,“好像是。”
但季舒林反应可大了,咋咋呼呼地双手一拍。
两人就索性在医院住下了。
清晨,医生照例过来查房,给季舒林查了各项指标,颜诗诗在一边扶着大肚子陪同。
“医生,舒林他身体怎么样,我看他昨晚还是疼的厉害,睡得很不安稳。”
一番检查下来,季舒林累的额头上沁出了汗,颜诗诗心疼的很,拿起纸巾给他擦着汗。
医生转过身来,笑着扶住颜诗诗。
“季先生没事的,身上这么多伤口,疼几天是肯定的,”医生顿了顿,“只要没有炎症没关系的。”
“倒是你,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可要小心点了,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好的,谢谢医生,我心里有数的。”
提起孩子,颜诗诗的目光更加柔软下来,她笑着抚着自己的肚子。
季舒林抬起手,将她的另一只手捏进掌心里。
掌心温暖而有力,两人相视一笑。
医生莫名被喂了狗粮,“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夫妻,一个受伤,一个要生产,这倒好,医院成了家了。”
颜诗诗被说的不好意思,红了脸,季舒林倒是笑得爽朗。
“好了,那我继续去查房了,你们这边有任何情况记得按铃。”
医生走后,颜诗诗看季舒林躺的有些无聊了。
“今天难得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
颜诗诗冲季舒林眨眼,调皮的很。
天气确实很好,颜诗诗坐在窗口,阳光从树叶的罅隙中射入,正好有几缕落在她身侧,形成一个金色的光圈,影影绰绰的,美的不似凡人。
季舒林抬手摸了摸颜诗诗的发顶,“我现在伤员一个,你也算半个,走不动。”
“怎么会,”颜诗诗笑得狡黠,“要不我帮你去借个轮椅?”
说着就要行动,才站起来,只觉得肚子猛地一下缩,顿时疼的厉害。
“啊…”
颜诗诗没忍住,惊呼一声,又坐回椅子上。
“怎么了?”季舒林慌张地问。
颜诗诗摇头,捂着肚子,刚才还疼,这下又不疼了,会不会只是孩子踢了她一下?
“没事,就是疼了一下。”
正说着,肚子又猛的一阵疼痛,颜诗诗身子都软了,额头上的汗涔涔而落。
“宝宝要提前出来了。”颜诗诗明白过来,真正的预产期是明天,今天出来,也实在是正常,算是在预料之内。
在商界叱咤风云,出了名的泰山临崩前面不改色的男人,这下去完全慌了神。
季舒林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护着颜诗诗的肚子,一边给她擦着汗。
“诗诗,别怕,我在你身边,我…我要怎么做?”
若不是肚子疼的厉害,颜诗诗怕是要笑出声来。
“你按铃,帮我叫医生。”
“好。”季舒林忙按了自己床边的铃,连着好几声。
医生很快来了,见是颜诗诗要生了,忙又去找了妇产科的医生来,扶着颜诗诗躺上床,推进产房去了。
“医生,我可以进去看我妻子吗?”
“按理说父亲是应该进去的,”医生笑了,上下看了眼季舒林的伤口,“但你现在的样子,恐怕不好走动吧,还是…”
“不!我可以进去的。”季舒林打断了医生的话,目光转向一边的护士,“麻烦护士小姐,可以帮我借个轮椅吗,我一定要进去陪着我妻子的。”
护士被男人眼中的深情惹得怔愣了片刻后,忙去找来了轮椅。
季舒林最终坐在轮椅上,如愿进了产房,陪在颜诗诗身侧。
在颜诗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出孩子,在孩子响亮的啼哭在产房里回荡,在医生说出恭喜,是个小公主的时候,季舒林却温柔地俯在颜诗诗的耳畔,他说。
“诗诗,谢谢你,我爱你。”
喜悦的泪水自她眼角落下。
颜诗诗是顺产,恢复期很快,但是因为她体质比较弱,生完孩子后就晕睡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候才醒过来。
“醒了。”
季舒林握着颜诗诗的手,拿起来,放在唇边轻吻。
“嗯,”颜诗诗应,有些焦急,“孩子呢?”
“医生在给小家伙洗澡按摩呢,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舒林满心满眼的都是她,似乎并不在意孩子。
后来颜诗诗问过他这个问题,季舒林是这样回答的。
“孩子刚出生,身体是健康的,身边所有的人,包括医生和护士,都会给她最好的照顾和善意,但是刚生产完的你,却是脆弱的,我想给你最好的关心,让你知道,我爱孩子,但更心疼你。”
颜诗诗后来被他这番话说的泪眼朦胧,当然,这是后话。
颜诗诗轻轻地摇头,“我也很好。”
“是个小女孩呢,咱们要给她一个小名。”颜诗诗眼里闪着光,“小名听爸爸的,好不好?”
季舒林笑得柔和而宠溺。
“那就…小月亮,嗯?”
小家伙浑圆可爱,他慌乱中看的那一眼,脑海中就出现了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