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音用完饭,抽查了双胞胎的课业,再次回到余氏这里。
李崇音亲自取了小炉上的水壶,为杯中注水,道:“母亲似有心事?”
“还不是你和月儿的事,她近日甚少出门,杜家那边来了几次请帖也不见去,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李崇音略知一二,不过是诗词方面的问题,李映月又是个心气高的,次次被比下去,自然是不想去的,这些,余氏怕是也明白,只是两人都不会当着面说。
“还有你,我听闻你没碰院子里的丫鬟?”
李崇音一愣,不知怎么话题拐到这里,无奈笑道:“儿子课业繁重,实在有心无力。”
“我看你是无心,更不想出力。”
李崇音连连讨饶:“还请母亲再宽限几年吧。”
李崇音本就觉得于男子而言,过早并不是好事,白白泄了精、气、神,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从小遇到前赴后继的女子太多,单单是自己院里的丫鬟,都被退了好几波,若不是后来雷霆处理了些,现在他恐怕不得片刻安宁。
关于男女之事,让他本能地排斥。
余氏若有所思,倒没立刻说什么,对长子院里的事,她也是略知一二。
沉默了一会,李崇音像是无意提到:“今日怎的不见那女红出色的丫鬟?”
“你说云栖?她让无端代了一次。”
李崇音喝了一口热茶,滚烫的茶水落入喉间,有些刺痛,细细密密地刺激着经脉。
躲得,很干净。
余氏在想事,后知后觉长子第一次主动提起女子,惊讶道:“你还记得她?”
“有印象。”非常深刻。
余氏深深望着云淡风轻的长子,以他对女子的冷漠,必然不会对云栖有旁的想法。
加之为人沉稳,院里人也规矩了许多,倒不失为一个去处,只是让长子答应可不容易。
本来已经属意邰平阁的余氏,昨日去了一趟,奈何遭到李老夫人的拒绝。
在事情还没明朗前,李老夫人不想白白染上因果,免得日后见之伤心、伤神。
李老夫人这条路被堵了,只剩两人。
她又知双胞胎太过顽皮,而且他们与映月走得近,难免会出岔子。
余氏缓缓将目光放在沉静喝茶的李崇音身上。
“有件事……困扰了数日,母亲想与你商量商量。”
“母亲请说,但凡崇音能做到的。”
“你那院里,司琴犯了事走了,还缺一位贴身丫鬟吧。”
“儿子觉得足够了。”李崇音哪会听不懂,间接拒绝了余氏。
“别的地儿母亲实在不放心,在你那儿我却是放心的,就当是母亲的请求。”
余氏甚至没说让儿子别碰云栖的要求,以李崇音的性子,就是天仙下凡也别想他动凡心,她完全没想过。
余氏这话就有点严重了,平常时候李崇音也不介意为余氏做她希望的事。
只是这些时日他要处理的各种关系太多,李昶又被圣人多次责问,工部关系眼看越来越焦灼,这边几位皇子也与他有接触,另一方面李府他的探子察觉似乎有别的探子入住,只是找不到源头,他分身乏术。
不想再加个女子给院子里添没必要的麻烦。
对李崇音而言,女子等于麻烦,所有的都一样。
措辞拒绝:“母亲答应过,若是我不同意,不再给院里添人。”
这也是不少丫鬟春心萌动,余氏却稳坐钓鱼台,谁也没赏过去的原因。
余氏苦笑:“好好好,读你的圣贤书吧,书中哪有甚颜如玉,你是怕了颜如玉都找上了你。不逼你了,就当我没提过吧。”
“谢母亲谅解。”
余氏愁眉不展:“我再想想让云栖去哪里吧。”
李崇音喝茶的动作一顿,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
眼尾溢出一丝笑意:“您说谁?”
第026章
余氏还愁着, 没听清李崇音说的话:“嗯?”
李崇音将捏得微紧的茶盏放下,目光悠然:“儿子是说,是丫鬟犯了事吗, 为何突然把她调到别处?”
“唉,说来话长, 你甚少回府知道的不多。与你妹妹有关,你知道她从小就对自己容貌在意,云栖偏偏与我生的有些像……”其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她相信李崇音听得懂。
李崇音忽然想起墨砚曾经报告过的一件事, 几乎确定:“听闻之前有丫鬟差点被毁容, 就是云栖?”
当时墨砚只提了一句, 李崇音根本没当回事,没想到与李映月还有关系。
“是啊, 云栖当时也是吓坏了。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排斥她, 她为人细致妥帖, 也不爱招惹是非,应是不会缠着你的。”余氏不忘让儿子改主意, 说着云栖的好处。
李崇音沉吟了会, 将杯中茶水都喝了下去, 似有些被说服。
“有这曲折原委, 崇音自会考虑, 这事与那丫鬟说了吗?”
虽然将丫鬟调去哪儿无需言明,但从余氏的语气也能看出这丫鬟深得她心,自然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愿。
“未曾, 总要先过你这里才行,你刚才…是应了?”余氏本来已经在想放云栖去双胞胎的院里,只能叮嘱云栖远远躲着映月。
“既是母亲拜托,崇音无有不从。”李崇音似乎实在熬不过余氏的请求,还是无奈答应了下来。
他喝着茶,抬起的茶盏遮住了眼底一丝促狭。
他很期待,云栖届时的表情。
*
云栖正在自己屋子里数自己这段时间的获得的银钱,虽然不多,但也是她当下所拥有的。她是穷苦出身,上辈子前期为了草药钱更是恨不得一分当两分用,无论贫穷富贵她都相信,有余粮心里不慌。
数完后,取了一些随身备着,其余的妥善放好。
“云栖,二夫人让你去一趟主屋。”华年对着紧闭的门阖喊了一声就走了,也是熟了才这样随意。
“姐姐!”云栖还想问一声李崇音走了没,不过外头早没了人影。
云栖有些不安地来到主屋外面,眼神询问在外为她开门的锦瑟,四位婢女都非常衷心,其中锦瑟最是稳重,只见她摇了摇头,待云栖入内,门就被关上了。
云栖一眼看到上首慢条斯理喝茶的李崇音,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此人在的地方,似乎目光总会第一时间放在他身上。
看到他,云栖眼皮微微一跳。
“给二夫人请安,给三公子请安。”
“这里没有外人,别跪了,云栖过来吧。”余氏看到永远这么规规矩矩的云栖,心中疼惜更甚,似乎无论怎么宠,云栖都是这个模样,过于懂事了,古人云会哭的孩儿有糖吃,那不会哭的呢。她内心更希望看到这孩子恃宠而骄的样子。
“礼不可废。”说着,还是如余氏所愿,云栖垂头走了过去。
李崇音发现云栖走来时,虽依旧施施然,迤逦而行,却是同手同脚了。
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无措?
看到这样的云栖,李崇音无法否认涌上的一丝快意。
这一个来月的郁气都疏散了些,你让我不痛快,现在看你不痛快,我觉得挺舒爽。
每次云栖看到他,那仿佛冰冷玉雕似的模样,如何有现在的鲜活。
唯有此时,李崇音才觉得公平。
余氏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云栖,倒没多提李映月,一位世家小姐如此在意一婢女,本身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儿。
将之隐匿,只提担心曹妈妈会对她不利,现在曹妈妈也没做什么,她也不能无故降罪。让她先以贴身婢女的身份在李崇音的院子,不日就会接她回来。
云栖脸色发白,有些无措。
立刻跪了下来,因跪的太急,发出重重的咚一声,连旁人听得都痛。
“奴婢…!”急急脱口两个字。
云栖有点混乱,她脑子一片空白,张了半日嘴,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合适。
她猛然想到李崇音前世教导她的:越慌越要冷静,因为你不知道猎手在哪里窥觑着你。
连李崇音都说她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女性暗探,她怎能堕了他的威名。
云栖是怕他,因为在这个人眼里,女子只分:有用和无用。
她甚至不确定,去世时的那场大火,有没有他的手笔。
她这人很笨,玩不过他,她不想重蹈覆辙。
但这样一个永远冷静的人,也是她曾经一世的信仰,是教导她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