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青雀台+番外(111)

虽然后面端王为她报了仇,可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也永远香消玉殒了。在端王登基后,民间对她的评语依旧是鄙视居多,仅仅因为她抛头露面与被人糟蹋过,又是青楼出生。

后来,新帝让庆朝有名的文人对这些做出巨大牺牲的人,进行人物撰写,这其中不乏一些褒贬参半的人,当时受到不少文武大臣的联名反对,扬言有辱斯文,新帝依旧坚持到底,为当时许多草莽英雄以及弱智女流正名。

那一刻云栖很俗气地,对新帝起了些佩服的心思。

无论他与她之间矛盾与相厌有多深,魏司承的确是一个明君的人选,谁不想效忠这样一个主公?

云栖也不想在青楼门外被人驻足打量,顶着魏司承冰冷的目光,上了车,神情还有些恍惚。身边的佩雯紧张地手足无措,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皇家的人,居然还生得那么俊美,皇家气度更是无人能及,这比她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好看。

佩雯忍不住拍了拍自己微红的脸,佩服自家小姐见到王爷还这般淡定。

秦水嫣很自然地为云栖斟茶,探讨起了近日京城的趣闻,青楼本就是各种消息聚集的地方,秦水嫣远远比云栖以为的更加善谈,加上有意引导,两人很快聊了起来。

无论说什么话题,云栖都能接上,秦水嫣也很惊讶云栖的博学,暗道这位可比杜小姐要真材实料多了,可惜名声不显。

到底是谁传出李家五小姐不通文墨的?不羞耻吗,这位才华简直要溢出来了。

一路到李府门口,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魏司承则是很守礼地骑马行至马车旁,神情冷硬而疏离,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云栖下车,表示了感谢,她上了阶梯,行了几步,捏着水袖中的诗词集。

魏司承对杜漪宁感情尤为深切,云栖身为他曾经的妻子,知道得比旁人更多一些。

这两位青梅竹马,杜漪宁还陪他度过在宫中最黑暗痛苦的那几年,也是杜漪宁常常为他在淑妃面前劝导,助他后期顺利出宫。

云栖还知道……他后来那处受伤,是为了救她。

身为旁观者,她理解这种感情的重要性,以及无可取代。

只可惜他刚刚被传闻无法传宗接代,杜漪宁转头就嫁给了太子成了侧妃。

云栖能想象魏司承得到这个噩耗时的痛苦,前世娶她,未必没有为杜六挡刀的可能。

魏司承完全有能力帮她推广出去,但这本诗集上册若是交给魏司承,只要被杜漪宁发现,恐会被他毁尸灭迹,甚至她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为杜漪宁而加害自己。

他心狠手辣,不会因她是女子就手软。

她人微言轻,赌不起。

被冷落了一晚上的魏司承,本以为今日就这般了,依旧是毫无进展的一天。

何成想云栖又走了下来,给了那一丝希望,他眼睫狠狠颤动,压抑着的欢喜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却见云栖在他面前只停顿了一瞬,就转了个方向,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在马车上了。

寻到后,云栖才规规矩矩地见礼,回到李家,将大门重新关上,隔绝了背后所有视线,她才抬袖擦去鬓边渗出的些许汗珠。

呼。

每次面对魏司承,都仿佛打了一次无声战役。那人的存在感太强,时时刻刻都仿佛在侵犯着自己的意识,这感觉要过好一会才能淡化。

云栖没有立刻回襛盛庭,先是去了一趟静居,从司棋那儿得知,李崇音从上次选了通房后就没再回来过。

她拿着这烫手山芋,继续想着办法,或许交给秦水嫣?但她是魏司承的人,她没道理帮一个萍水相逢的闺阁女子,而不顾自己的入幕之宾。

云栖烦躁地捂着脑袋,一烦躁就想做点事情,她就着空处,独自起舞,一曲惊鸿舞跳了三遍,累得出了一身汗,才将今天的紧张情绪宣泄出去。

云栖今日意兴阑珊,让身边人不必值夜,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烛光中,她来到铜镜前,看着里面稍显模糊的脸。

又摸了摸没有被烫伤的脖颈,重新回来一次,真好。

一道敲打的声音惊醒了她,但看到一扇未关上的窗棂里,掉下一颗青枣。

啊,李嘉玉!

青枣仿佛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云栖惊喜开窗后,果然看到了站在窗边,始终戴着面具的人。

云栖伸着脑袋,东张西望,像一只小心觅食的小动物。

“放心,我看过没人才来的。”

“上次山上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没他刚好路过,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发了疯的李崇音。

“我们之间不必这么见外,你不是已经给谢礼了吗?”说的是那只荷包。

李嘉玉声音低沉,像涓涓月光般流泻,好听极了。

云栖再次庆幸,他只是友人,也是堂哥,不然还真是……

两人聊着近况,云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古诗词上册。

说起来,李嘉玉也是能托付的人,他在外认识的人多,又是跑江湖的,必然有好法子。

只是云栖平日根本遇不上他,所以一时间也不可能想到他。

云栖顿时笑开了,那甜美的微笑令魏司承一怔,拳头慢慢攥起,克制着。

如果,这时候告诉她,她信任的人,就是他魏司承,会如何?

一种是对他真身改观,一视同仁;一种是对欺骗无法原谅,反而离他更远。

以她的性格,后者可能性更大。

见她欲言又止,言行闪烁,魏司承淡笑道:“可是碰到什么难题?”

云栖也知李嘉玉离开李家后,行事隐秘,这般麻烦他实在难以启齿。

但如果是他,那就没有什么疑虑了,连李嘉玉都不能信,试问这世上还有谁值得她信?

“有一件事……”

“但说无妨。”

他想起方才,她似有话对自己说。

而后急转直下,丝毫不提。

不能对身为王爷的他说,却能对什么都不是的李嘉玉提?

李云栖,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都不怕我说的事让你为难?”云栖见他毫不犹豫,反问。

“那也要能难倒我才行。”魏司承轻笑,面具后的眼眸,仿佛流光溢彩,慑人心魄。

云栖也忍不住,回以微笑,甜如蜜。

感受到云栖截然不同的态度,每一丝微笑都仿佛牵动着他的经脉,一根根抽紧。

没一会云栖就将之前险些拱手出去的诗词集给了魏司承。

魏司承将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心中的火苗不灭,继续压着。

将云栖给的书简打开,随着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魏司承的表情也渐渐凝重。

“这是你写的?”这些诗词数量太大,更可怕的是,几乎每一首都是千古流芳的作品,而他以往全然没听过。

“你觉得一个人能写出这么多风格迥异的诗句?”

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反问,让魏司承也冷静了下来。

是啊,再天资纵横,都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方是什么妖魔。

树影浮动,万籁俱静。

四下无人,耳边只有云栖的声音飘荡,无人知晓两人这一夜的谈话内容。

第二日醒来,云栖神清气爽。

她将自己的每个月的月例,加上从余氏那儿给的银钱,整合到一檀木盒子里。

带着它,又带了两婢女,一同来到京城南边鱼龙混杂的一条老胡同,胡同很深,昨日落雨几处积洼,溅湿了她们裙角,两婢女边顾着前头的小姐,边小心垫着脚走路。

云栖终于到了一个破旧的木门前,敲了敲门。

一个眼眶通红的青年开了门,他看到云栖愣了愣:“你是何人?”

“可是蓝烟阁所在?之前管铺子的老伯说若还想买你家胭脂,可以过来这里。”既然知道未来新帝会重新将这些老字号扶起来,她提前为自己攒一些银钱也无可厚非。若未来还是要逃亡,这些就是她的资本了。

她始终害怕,悲剧重演。

那青年也不知被这话戳中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也许是觉得难堪,抹了一把脸。

原来那位曾经给云栖许多馈赠的老爷子,已经去世了,前些时候漪香阁将他们的铺子盘下后,弄走了他们的祖传秘方。老爷子脾气犟,怎么都要拿回来,单枪匹马地闯进去,被打了出来,鲜血淋漓地躺在路上,无人敢管,也无人敢报官。都说漪香阁有皇家背景,谁会去触这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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