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几天没有休息好,现在出现了幻觉。
恩禾兀自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从林荫小道出来,恩禾准备回教学楼,齐星远待会拍摄的地方,当她抬脚迈上台阶的时候,身后忽然多出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伸手用一块毛巾牢牢捂住她的口鼻。
意识到不妙的那一刻,恩禾的心脏也跟着咯噔一跳,根本来不及呼救,已经被人用力箍住了手腕。
大白天的,而且还是在学校,居然有人对她搞偷袭。
深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在眼前,尽管过去多年,当初那种被人绑架的恐惧感依然存在。
毛巾沾着高浓度的□□,恩禾昏迷之前,唯一能感知到的,身后应该是个只比她高一点的男人。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而她丝毫没有察觉。
......
此时的丰英投资大厦,公司高层正在商议第二次的资金周转。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宋越川垂眸扫了眼,接着脸色骤变。
不等王经理把话说完,他猛地起身,身后的椅子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会议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几名高层面面相觑,目视着宋总神情凝重地快步冲出会议室。
邓助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习惯性起身匆忙跟上去。
“查一下,恩禾现在在哪!”宋越川眉心紧锁,面色阴沉,将那串耳熟于心的号码拨出去,得到的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宋越川牙关紧咬,努力克制着呼吸,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打过去。
苏恩禾,你快接电话。
求你。
宋越川喉咙发紧,生平第一次因为一条匿名短信变得六神无主。
他目光紧锁着通话界面,始终不肯移动半分,可惜却一直没人接听。
电梯门打开,宋越川长腿迈开径直走向地下车库,当邓助理追上来的时候,黑色商务轿车猛地停在他面前,车窗迅速下落,驾驶座上的男人眉眼沉寂,直接撂下一句话:“查到苏苑桐现在的位置后立刻发给我。”
说完,只听一声轰隆隆的油门声,黑色轿车疾驰而去。
眼前扬起一阵劲风,邓助理愣住,眼睛睁大,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妙。
宋越川收到的那条匿名短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两行字。
“宋越川,你毁了我。”
“那我就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微笑]。”
尽管连姓名都没有,宋越川却第一时间猜到了对方是谁。
......
傍晚十分,广阔的天际还没有完全黑,燃起一大片火烧云,厚厚的一层映下耀眼的余辉。
恩禾的意识昏昏沉沉许久,像是一脚踏入深渊,周围漆黑一片,冰雪覆盖,任她如何奔跑,却始终被困在原地。
直到有人将一桶冰冷刺骨的水从她的头顶灌下去,打湿围巾和衣服,恩禾的身体哆嗦着瞬间被惊醒。
冷水钻进鼻腔,漫进肺部,带着窒闷的刺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恩禾低垂着脑袋,头发凌乱潮湿,被水呛得剧烈咳嗽,好半晌才抬起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中,她依稀看清周围乱七八糟堆放着杂物,旁边的箱子上甚至还布满灰扑扑的蜘蛛网。
湿发粘粘在脸颊,脖颈,额头上冰冷的水珠滚落,恩禾慢慢调整着呼吸,瘦削单薄的肩膀都在颤抖,她缓慢地抬起头,看向面前走过来的身影。
苏苑桐懒散地歪着脑袋,唇角勾着抹冷然的弧度,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恩禾浑身上下湿透的衣服和裤子,身体生理性地蜷缩,颤抖。
现在已经入冬,一桶冰水倒扣在她身上,应该挺冷的吧?
冰冷刺骨的衣物粘在身上,恩禾深吸一口气,紧咬着苍白的唇瓣抬头,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慢慢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应该在一个仓库。
很像学校食堂旁边的一间库房,非工作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来这。
当看到眼前的人时,恩禾的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她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体,眼眶通红,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流露出几分嘲讽,喉咙沙哑得不像话。
“又是你。”
这个世界上或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会像苏苑桐这样,对她恨之入骨,甚至不惜做出绑架这种犯法的事。
眼前的女孩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牢牢地地绑在椅子上,乌黑的长发散乱地垂在胸前,巴掌大的脸透着羸弱的苍白,此时却紧咬着唇瓣,眼神冷静轻蔑地看着她。
对上恩禾的视线,苏苑桐微垂着眼,鼻间冷哼了声,慢条斯理地摘掉手上的皮手套随意丢在一边。
她一步一步径直向她走过去,而后用手狠狠捏着恩禾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轻笑着问:“苏恩禾,被人泼冷水的滋味好不好受?”
苏苑桐捏着她的下巴,尖锐的指甲似要一寸寸嵌进她的皮肉中,清楚地感觉到女孩身体的颤抖。
闻言,恩禾无所畏惧地轻笑,淡声道:“这种感觉,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女孩轻飘飘的一句话充满讽刺,像是无意中刺到了苏苑桐的某根神经,她眸光微顿,像疯了似的,狠狠抓起恩禾的头发,面目骤然扭曲,变得声嘶力竭:“你借宋越川的手,毁掉苏家,毁掉我!很得意是不是?!”
苏家已经破产了,苏维民欠下一屁股债,他身为一名父亲甚至还想将她送给投资方解决眼前的危机。
这些日子苏苑桐看清了所有的罪恶,而且还是身边最亲的亲人带给她的。
宋越川为了苏恩禾封杀她,苏维民如今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只丢下她跟周卓芸。
她们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深怕讨债的人会打击报复。
可苏恩禾却过得很好,无论她做什么,宋越川都拿她当宝贝。
凭什么。
明明同样姓苏,为什么她就该被这样对待?
无论苏苑桐如何发泄,恩禾始终紧咬着唇瓣一声不吭,尽管头皮像是要被撕裂,整个人宛如处于冰窖之中。
这种感觉,年幼时她曾和苏苑桐共同经历过一次。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仇恨。
那年苏维民的公司出事,恩禾跟苏苑桐同时被他的竞争对手绑架。
对方要求苏维民主动退出董事会的选票,要不然就将两个女儿撕票。
当时的苏维民却想两全,将决定一再拖延,后来惹怒了绑匪,他们便从两个女孩中直接抓过苏苑桐。
拿刀在苏苑桐的胳膊,手臂,肚子上划了不深不浅的无数刀,虽不致命,却血流不止,染红了她的衣服,地上全是血渍。
那是恩禾第一次在苏苑桐眼中看到怨恨的情绪。
对她,对苏维民。
绑匪将骇人的照片发给苏维民,不久之后,绑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丢下两人离开,苏维民和警察赶到时,恩禾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将浑身是血的苏苑桐从废弃的修理厂背出来。
也是从那时开始,苏苑桐有了很大的心理创伤。
她身上的疤痕一天天恢复,却将所有的怨恨转移到恩禾身上。
如果当初绑匪选中的人是恩禾这个私生女,她身上也就不会有那些丑陋的疤痕。
以至于之后,恩禾被苏维民赶出宋家,苏苑桐一直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而苏苑桐每一次看见她,眼底的恨意满得都快溢出眼眶。
回想起往事,恩禾甚至开始怀疑,苏苑桐或许早就想这么做了,将她当年遭受到的一切,十倍百倍地从她身上讨回来。
恩禾用沉默代替所有反抗,苏苑桐则提起旁边一桶冷水,举高,直接兜头灌在恩禾脑袋上,一如当年那场酒会上,宋越川握着恩禾的手,将一杯香槟尽数倒在她的头上,当着那么多年的人面,让她丢尽颜面。
冰冷刺骨的水慢慢浸透身上厚重的衣服,如同寒针,一点一点地刺进骨骼,恩禾紧闭着眼,唇齿之间微弱的气息都是一团白雾。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垂落在眼前的碎发快要凝结成霜。
看着恩禾几近青紫的嘴唇,苏苑桐丢掉手里的水桶,眼底的笑意缓缓蔓延开,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恨意与不甘像是有了一个宣泄口。
她抬手,拍拍恩禾冰冷苍白的脸颊,语气慢悠悠地开口:“以前受过的屈辱,我现在就要一件一件从你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