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30)

轻微的动作移在唇上,手指触及他的唇,略感一瞬冰凉。越行锋有意无意地摩挲:“你这么蠢,定然想不到这个方法,何况一路上从未见你去药铺。说,药是谁给你的,哦,我应该问,下药这事,是谁教你的,嗯?”

唇上痒得很,沈翎不禁紧抿嘴唇,顺道也没法答话。

越行锋轻笑道:“不说?”看他扭过头,“想来想去,似乎也没什么能威胁你。大不了,就把那晚的事再……你懂的。”

“那、那晚……”沈翎四肢一动,记起自身已是任人鱼肉的姿态,“你要是敢……这回,我一定会报官!”

“你是男人,报官的话……说不定案子传到京城……”

“少跟我提京城!”

沈翎简直被“京城”两字给烦透了!本是身为京城贵族,自带优越感,哪里晓得如今竟为了这个身份而万分被动,丢尽脸面。

越行锋俯下身去:“不怕,习惯就好。”

“嘭”地一声,窗门似被撞开,一道冷风强行灌入,吹灭烛火。

第55章 呆若木鸡

那人一闯入即动手,出招强硬精准,分明是日常训练有素的手法。每一剑皆是凛然之气,与越行锋的投机变数,全然不同。

几招下来,越行锋即知此人不容小觑,见他招招如同沙场近战厮杀,大致猜出他一身武艺出自何处。那个地方的人也会前往阆风楼,来此秋水山庄?

屋内漆黑,仅余零星月色,与交错不歇的银白剑光。

沈翎依旧缚于榻上,侧头去看来者的招式,不由瞠目……是沈翌!

对于兄长的招式,沈翎再熟悉不过,他很清楚,越行锋的武功远在沈翌之上。眼下越行锋仍是游刃有余,但沈翌已有些招架不住,然他至今不致落败的原因,只是因对方的目的在于试探。

沈氏乃武将世家,一招一式皆出自战场,自成一脉功法,且武功多用于行军打仗,故而极易辨别。即使沈翌已极力掩饰,然却避不过越行锋逐渐加快的剑势。

“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快把我给放了!”沈翎庆幸越行锋未点他哑穴,使得他还能唿救两声,但愿隔壁的乐子谦来帮个一两把。

“想得美。”越行锋一语既出,遂将沈翌越逼越远。

沈翎眼巴巴望着偶尔撩起的白光,听着黑暗中不断有杂物倾倒,却无能为力。

此时,又有一道冷风强行灌入,屋内剑光一瞬骤停。

又闻窗门开合,两人落地之响尤为清晰,沈翎眨眼看去,屋里已燃起烛火。

越行锋手执一支火折子,把眼前人望着:“搞了半天,是你?”

乐子谦收剑回鞘:“自然是我,还能有谁?我看沈翎一天都不见影子,就想着他在你这里。刚才在窗下听了一阵,果然如此。”

沈翎暂且搁下所谓“听一阵”的问题,他紧张地看向乐子谦,不知他将如何应对。他和沈翌的身形招式都相去甚远,越行锋不可能连这一点都看不出。

“为何你的剑招与往日不同?”越行锋果然看出来,且毫不委婉地发问。

“不同?呵,当然不同。”乐子谦一脸坦荡,“你,或是我,即便相识多年,依然对各自的招数有所保留。今日,我不过用了一些刚学的新招,如何,不错吧?”

越行锋颔首:“的确不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乐子谦曾上过阵、杀过敌。”

乐子谦笑着摆手:“前阵子去南边军营混过一阵,发觉他们的功夫不比我们混江湖的差。”

“那沈翎下药的事,也是你教的?”越行锋瞳色沉定。

“对,我想看看你最近警觉如何,所以拜托沈翎助我一试。”乐子谦说完,忽然补上一句,“真没想到,他居然应得那么痛快。”

“就这点事?”越行锋挥剑断去沈翎四肢的系带,“你也不早说。”

沈翎配合乐子谦胡诌,揉着手腕:“答应人的事,岂能两三下就当了叛徒?你也太小看我了。”一抬头,发觉眼前人成了乐子谦。

不知何时,乐子谦站到越行锋前边,微微一笑:“驿站那晚我说过,翎比较在意我一些。如今他肯帮我给你下药,你该是信了。”

沈翎一时想不明白乐子谦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抬眼看去,越行锋的脸色居然不太好。

越行锋道:“你就这么急着试我?”

沈翎理不清头绪,愈发想弄清楚他们在那晚到底说了些什么,可眼前的状况,似乎容不得他发问。

乐子谦道:“现在,我想与沈翎说点话,然他药力未去,行动不便,可否先借你的地方?”

他在赶越行锋出门!

沈翎大惊失色,暗道乐子谦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要是越行锋真走了,把他留下,那岂不是默许乐子谦这样又那样……暗想着,不自觉把眼光挪去越行锋那头。

越行锋自是瞧见他的眼光,如是荡着一湾水波,似是哀求。

即便如此,越行锋仍是说:“既然如此,这地方就让给你们,我出去走走。现下,就不打扰两位了。”

第56章 绝非君子

“驿站那夜,他向我说明对你有意,多少有点警告的意思。然越行锋此人身份诡秘,你委实不该与之多有牵扯。我那时在想,以我身份,你必然事事向我,才与他定下那个赌约。一开始,果真如我所料,可后来我看出,你明里向我,暗里却向着他,你们两人之间真是……呵,人间难遇一心人,故我打算作罢。否则那晚入庄,他岂有机会抱你跃墙而过?”

乐子谦侃侃而谈,一解沈翎心中疑问。想不到一路上一连串怪事,竟有此等因由,害得他左右为难,又事事谨慎。原来“我懂”二字,当真是很懂。

正当沈翎感慨日后不必纠结其中,心头又勐然一震:“那殿下刚才为何提起?”

乐子谦往窗外一探,确认四下无人才道:“若非如此,怎么掩过你下药之事?只不过,你们很可能因此……这样也好,毕竟他的身份始终不明。”

一想到越行锋今后不再纠缠,沈翎莫名感到难过,强笑道:“六殿下误会了。当初我就说过,我和越行锋没有什么,真的没什么。”

沈翎一时走神,丝毫未能察觉方才那句话,说得是愈发低落。

乐子谦看他一眼,叹道:“有与没有,你心里当是清楚。”

清不清楚,皆不是沈翎眼下所忧,他斗胆发问:“六殿下与之相交,是为探明他的身份?”

“并非完全是。”乐子谦很坦然,言笑间骤然多出几分皇子气度,“我确是欣赏他,但我是帝六子乐渊,结交友人必须谨慎,而他很有可能是……”

“是什么?”沈翎等着下半句,却迟迟等不到乐子谦开口。看来越行锋还真有些来头。

“那群人追踪他,而不杀他,多年锲而不舍。而他,竟然用玄青天机图换青青的一句话。真是奢侈。”乐子谦一指推开窗扉,望天,“月圆之夜将至,他们也该到了。”

沈翎蓦然一惊:“他们会来!”不用说,定是吉州那些人。

乐子谦点头道:“是,当我知道他买下玄青天机图,我就知道,这回,该揭谜底了。”

沈翎恍惚不安:“那……那我哥,他是来相助殿下?”

乐子谦否认:“不是。他易容来此,我也很意外。而且,他居然指使你下药,真令人匪夷所思。据我所知,沈翌行事光明磊落,这回出此下招,八成是父君又给他出了难题。”

屋内灯火一时明晦,一人迅速从后窗跃入屋内。

沈翌一身夜行装束,向乐子谦屈膝行礼:“微臣参见六殿下,殿下千岁。方才一役,多谢殿下解围,微臣惭愧。”

乐子谦扶额道:“你们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跪。沈翌,你多学学你弟弟,习惯了就好。”

沈翌面色肃然,像一根木头杵在那里:“殿下即是殿下,微臣不敢逾矩。”

乐子谦揉着眉心,摇头不止:“罢了罢了,你先告诉我,这回让你来秋水山庄,是不是我父君的意思?”

沈翌低头应道:“回殿下,确是帝君之意。”

“从头说说。”乐子谦往他脸上一瞟,缓缓走过去,貌似客气道,“我劝你,好好说。”

“这……”沈翌犹豫片刻,“回殿下,微臣奉帝君之命,在巴陵购得稀世之宝,前来秋水山庄是为了……为召天下第一术师简青青入宫为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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