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也不知……”
云恸皱皱眉,想了想,到底没有允,“你着人将德妃送回宫去吧,此事别惊动陛下了。”那人要是知道德妃今日跪在宫门处竟是为了见他,只怕会大动肝火。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福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觉着今儿这事要是陛下知道了,他怎么也得脱一层皮。
那日在宫门口,德妃用伤得血淋淋的手拽了小主子的衣衫,陛下气得暴跳如雷,回宫殿门一闭,气得竟扬言要剁了德妃的手,要不是小主子拦得快,只怕德妃现在的手已经没了。
福全唤了两名宫人随他一道前去宫门处,刚从暖烘烘的殿内出来,福全冻得牙齿咔咔作响,远远的就瞧见那依然直挺挺跪在大雪中的女子,他呼出一口白气叹了叹气,真不知道这柔柔弱弱的德妃娘娘怎么就这么拧,那日手被伤了,听太医说伤到了骨头,这数九寒天受的伤,得仔细养着,否则只怕那双手是要被废了,这才几日?竟又跑到这大雪中来跪着,一跪就是几个时辰,那双手只怕是要坏了。
迎着那清亮希翼的目光,福全摇摇头,“德妃娘娘,请回吧。”
德妃听着,目光慢慢恢复了木然,“他……不肯见我么?”
福全摇头,“主子说,天寒地冻,请您回宫仔细养伤,别再跪在此处了。”
“他……这么说?!”德妃一喜,抬头看着福全。
福全顿时头大如斗,德妃这真正是胆大包天啊,转过头,并不接话,只是对身后的两个宫人道,“来人,送德妃回宫。”
德妃到底是顺从的走了,至于为何改变主意,福全不敢猜测。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春意缓缓在枝头冒了头,阳春三月,正值太极殿小花园的紫藤挂上一串串喜人的花穗儿时,太极殿又一次传来了好消息。
“这一次一定要仔细的好好的养着!再不能出半点差池!”欣喜万分的皇帝陛下眉梢眼角都是掩都掩不住的笑,他矮身半蹲在软塌前,近乎虔诚的在云恸依然平坦的腹部印下一个亲吻,“孙敬说你这一胎坐胎极稳,脉象强劲有力,定是个活泼好动的皇儿。”
云恸眉眼温和,笑意满眼,“嗯。”
“我吩咐人就在太极殿中备皇子所,到时就让他在咱们身边养着,奶嬷嬷到时让孙夫人亲自去挑……”
“从今儿开始,含章殿你可不许再去了。”
“对了,还要取名,恸儿,你觉得给咱们的皇儿取个什么名字好?”
“还有,该吩咐尚衣局开始给皇儿备衣衫鞋袜……”
“等他大一些,册立之事也要早早的定下,以免到时手忙脚乱。”
云恸听得忍不住失笑,伸手将人拉起来,将他摁在身旁坐下,“陛下……”
腹中孩儿才一个多月,准备皇子所,准备奶嬷嬷和衣衫鞋袜尚且可行,可现在就开始计划册立之事,就真的为之尚早了!
这人这语无伦次的模样,哪里还是那英明无匹的睿智帝王?活脱脱一个乐傻的爹!
“孩子还小,这一切慢慢准备便可,不急。”九个月,别说就腹中这一个了,就是再有十个孩子,也能准备妥当了。
“如何不急?早些准备好,等到你临产前以免手忙脚乱。”玄湛稍稍敛了些脸上大大的笑意,正了正色,伸手将他的手牵过紧握在手中,“这一次朕一定将你们护得周全!”
连失两个孩子,对他们而言,只怕经此一生都无法释怀,腹中这个孩子,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云恸点点头,反握着他的手,顿了顿有些生涩的将他的手轻轻拉过覆在他依然平坦的小腹,这个姿势或许令他有些别扭,他耳根有些不自然的红了些,“嗯,会平平安安的。”
见他别扭却还这样安慰他,玄湛忍不住失笑,小心的将他揽入怀中,一手环着他的肩,一手轻轻揽着他的腰,“那恸儿想给咱们的皇儿取个什么名字……”
窗外太阳光暖暖的正好,紫藤花穗儿一串一串的随着微风来回轻荡,那还紧裹着在花苞中的幽香仿佛也偷偷的出来游荡,整个园中暗香浮动……
临床的那对璧人依偎在一起闻声软语,幸福甜得跟蜜儿一样。
晨间早起,玄湛一睁眼就发现怀中的人儿睁着大大的眼睛,默默的靠在他怀中,等他一醒,云恸刚一动,推开他半个身子都扑倒了床榻边沿,张嘴就吐。
玄湛只来得及直起半个身子,慌忙的将人抱住,云恸挣扎不及,忍耐不住,直接吐到了榻沿边的脚踏上,两人的鞋都遭了殃。
“来人——”待他吐完,玄湛才扬声唤人进来。
全安领着福全和一干宫人早早的就候在殿外,一听皇帝陛下的传唤声,带着一应物事进了殿中来,看着龙榻前的惨状,都习以为常。
全安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去将弄脏的脚踏和鞋都收拾走,福全领着人奉上漱口水和洗漱洁面的温水,待云恸洗漱之后喝下一碗小米米汤,全安领着人悄声退下,玄湛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重新躺下,重新将人哄睡下,他才悄悄起身。
最近这半个月,每日晨间都是这般,皇帝陛下和整个太极殿伺候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将床幔掩好,玄湛穿上换上的干净的殿内软鞋,一再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的出了内殿,全安领着人候在外间,准备伺候皇帝陛下梳洗。
“待恸儿醒了,让孙敬来瞧瞧。”
“是,奴才记下了。”福全肃立一旁听候吩咐。
“今日吐得似乎没有昨日厉害,早膳交代孙夫人一声。”
自从云恸有孕之后,膳食都是孙夫人亲自做的,她是医者,膳食却做得堪比御厨,再加上她懂得将药理和膳食相结合,所以这些日子,虽说反应大,可却养得甚好。
“是。”
循循一通交代,玄湛才出了太极殿前往太和殿去早朝。
第157章 恐惧
捏了一枚酸梅在鼻端嗅了嗅,酸涩的气味直冲鼻翼喉间,他自小偏好酸甜,可是这又酸又涩的梅子要是搁在以往,别说吃,就是闻只怕都不能,可这几日却是离不了。
福全在一旁,看着一连吃了三颗的小主子,忍不住猛咽了咽口中的唾沬,他光是看着都觉着酸,小主子一连吃了三颗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都说妇人怀孕之后会口味大变,如今他可总算是见识了。且这男子怀孕和妇人怀孕并无多少区别,一样口味大变,嗜酸嗜睡,偏好一些莫名之物。
连吃了五粒,云恸总算罢了手,宫门守卫处的侍卫前来求见说德妃求见,殿门处的宫人进来通传,福全听得叹气连连,将人打发了,他折身回来如实稟了云恸。
盛放酸梅的瓷碟已经撤下了,云恸听了福全的回稟,下意识伸手往小几探去,探了空他才想起酸梅已经撤下了,他讪讪的收回手,叹了叹气。
福全见状,吓了一跳,“殿下,奴才重新给您呈上。”
云恸摆摆手,“不必了。”孙夫人叮嘱过他,现在腹中孩儿尚小,腌制的要少吃,多吃新鲜的蔬果,他近日来虽馋那酸梅馋得厉害,也记得孙夫人的叮嘱。
“她还是……跪在宫门处么?”
“是。”福全颔首,见云恸倚着软塌,一副倦怠的模样,福全又道,“要不,奴才这就去打发了德妃娘娘……”
他都数不清这是德妃第几次前来太极殿求见了,小主子大概是顾忌着彼此如今的身份,倒是一次也未允过,可那德妃也是个执拗的性子,无论吃了多少回闭门羹都不死心,一次一次的前来求见。
云恸裹着薄狐裘毯子,在软塌上蠕动片刻翻了个身,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浑身的倦意仿佛积蓄了小半生,全在腹中这个小东西到来时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榻上舒适柔软,他窝着就不动了。
开了春,日头一天比一天暖,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倦,之前春寒料峭时还精神些,现在春暖花开了,他这身子反倒又惓又懒。晨起折腾一回,躺下直接能睡到那人下早朝,回来还要他哄半天,就算起了身,也惓懒得不愿动弹,这软塌一躺能躺一天。
“去吧,请德妃回去……”
他轻轻伸了一下腿,却牵着了小腿上的筋,话还没说完,就皱着眉头断了声儿,蜷缩着身子抱着痉挛抽搐的小腿,低声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