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边絮絮叨叨地把数据调出来，把电脑递过去给他。
“你这个作业拖得有些久啊。”
来之前陆喻九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任他怎么挖苦，也岿然不动，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喝着喝着忽然想起来他们学校的校务系统和安保系统好像已经两年没更新了。
“纪老板，你们公司派个人帮我们学校的教务系统做个升级吧，昨天周市发生了一起高校杀人案，安保系统什么的我觉得有必要加强一下，好方便学校监管。”
“你们那个小学校，还用得上这种东西？”
“……”
“我的人很贵的，你可能请不起。”
“……”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能会分走我员工的精力。”
“……”
纪老板的讽刺三连。
“系统升级而已，你自己不会？敢情这几年都去陪小学生谈心了？那你可真是荒废学业。”纪老板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我带的是高中生。”
自从三年前她转行做老师之后，他对她的嘲讽就没有停过，陆喻九对他这样说话见怪不怪，自动过滤他那些讽刺。
“而且我不是研究这个方向的啊，难道您没发现我交作业交得很慢吗？”
“没发现，第一次收到你作业。”对面的人对她的争辩显然漫不经心。
纪泽与那次在图书馆赢了陆喻九之后才知道，陆喻九根本不是研究软件编程方向的学生，但他也发现，这并不影响她拥有这方面的天赋。
现在Y.E.市面上最火的几个软件，其中就有她的作品。
纪泽与每次看到研发部的那些工程师在敲码，看到他们团队的人在国际赛事上拿奖，他都会想，如果是陆喻九，她会怎么样。
他始终觉得这个舞台有盏灯是为她而亮的。
想到这儿，他不由地想起另一个人。
“过几天我让人联系你。”
“好嘞，谢谢纪总，人靠不靠谱啊。”
“你自己来？”纪老板总算瞥了她一眼，目光犀利，“我大概看了一下，一会儿就拿给研发部测试，有什么问题再联系你。”
陆喻九点头。
“和我一起从帝都过来的，在编程方面也算是个天才，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有共同语言。”
陆喻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嘟囔道：“升级个系统，要什么共同语言。”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知道找个男朋友。”纪老板阴恻恻地看过来，“那人我看着不错，你们接触接触。”
“纪老板，您不是在给我安排相亲吧。”
“听得出来就好。”
“我爸妈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多管闲事啊，您要是太闲的话不如先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我先走了。”陆喻九拿起包，头也不回地出去。
“站住，见一见，知道没。”
陆喻九撇撇嘴，她就知道纪泽与来清市不只是做项目这么简单，这明显就是来管着她的，前脚刚落地，后脚就帮她把相亲都安排上了，她没辙，想了个缓兵之计。
“那您跟他说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喜欢打游戏，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我那游戏段位，您要是这么说，他愿意见我，那我没意见。”
“滚吧。”
要说起纪泽与像这样管着陆喻九，是从她博二的时候开始的。
那天纪泽与难得放下身段跟她在食堂吃饭，同期念书的同学平时就对他们的关系有什么暧昧的看法，看到他们一起吃饭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上来就问他们到底什么关系，陆喻九看着纪泽与风轻云淡却一副绝对不会开口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随口一说：“我哥。”
这句话奠定了她的地位。
从那以后，纪泽与就借着她这句话，霸占着“她哥”这个位置不松口，平白无故要压她一个辈分。
直到有一回过年去她家“慰问”，正巧遇上陆爸陆妈，四个人一起吃了年夜饭。
好巧不巧，陆爸陆妈看着他越看越眼熟，纪泽与居然以前是他们军区部队的，立功退伍，好不风光，陆爸爸一高兴，给陆喻九科普了一晚上他的事迹。
那个晚上是陆喻九最憋屈的一晚上，她爸妈好不容易回家过年，结果放着她这个亲生闺女不管不问，倒是把纪泽与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对他那是关爱有加。
而纪泽与居然极不要脸，顺势认了干爹干妈，顺理成章地坐稳了“她哥”的位置，用着她爸妈不在的借口，一管她就是很多年。
好不容易陆喻九回了清市工作，刚摆脱他的魔掌两年，那人居然追过来虐她，陆喻九难过得心里滴血。
陆喻九从电梯出来，收到祝融融的信息说是已经到了，她低头回复。
余光中几个男人走过来，清一色的黑色西装，一副商业精英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其中一个男人走过来时，轻轻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去，陆喻九低着头没太注意，恍惚间却觉得那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等到她回头看时，那个人已经在拐角不见了。
第十六章
三月的天阴晴不定。
一早起来，陆喻九便发现下雨了，云雾烟绒，倒有几分南方烟雨的意味，空气绵绵夹着风拂在脸上，惹得她一阵寒。
翻看手机是周六，又缩回被窝里继续补眠，惬意地在被窝拱了拱，又暖又软。
但快乐总是短暂的。
陆喻九刚缩进被窝不久，祝融融的电话就进来了，她不情不愿地接通。
“陆校，教育厅刚刚紧急通知去开会，是关于前天周市发生那起高中入校伤人案的。”
“好的，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
会议主要想讲什么她已经基本知道了。
昨天去Y.E.之前，她已经在学校召开了有关安全问题的会议。
说到这件事，她就想起课改办的凌主任提议让公安部门过来宣讲的事。
当时那个主任一提议，那些个老师跟商量好似，哗啦啦地全都举手同意，甚至有老师站起来发言说，学校安全方面的工作做得如何如何的差，学生的安全意识是多么多么的淡薄。句句发自腹诽，令人声泪俱下。
陆喻九没被感动，但也觉得是个很好的教育机会，没多想便同意了。
但是让陆喻九没想到的是那个嘴角带着个媒婆痣的四眼主任居然还很热心地帮她联系了公安部门。
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魏巡的电话，说是想要和她商量关于安全宣讲工作的事。
他说得义正言辞，陆喻九根本拒绝不了。
明明上次见面已经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了，她以为魏巡会就此罢手，谁曾想他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
陆喻九头痛不已，内心在哭号：你一个市公安厅厅长来我们高中进行宣讲，难道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她现在真的好想捶那个主任的头，把她派去教体育。
陆喻九一脸烦躁地出门。
上车前，突然觉得有人看她，远远看过去，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白色的车，看不清里面的人，她盯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对，觉得自己太烦躁了，扭头上了车。
-
十点。
陆喻九坐在教育厅第一排，听着上边的教育厅长口若悬河地强调中小学校的安全问题，布置和指挥工作。
手下零星地记了些要点，百无聊赖。
每每抬眼，上边端坐的面容和善的厅长就会把目光投向她，眼底深深的笑意。
她几次三番地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摆出一副十分端正的样子，如此，上边的人才把目光移开。
好不容易挨到散会，果不其然，被这位厅长叫了过去。
“小陆啊，这次会议的重点是什么？”
“排查学校周边安全隐患，调整校内安保管理方案，向学生强调安全问题。”陆喻九信口答来。
“我讲了这么多，你就说了三点？！”江厅长吹着胡子瞪着眼。
“……我回去一定召开一个三小时的会，传达您的会议精神！”
“行了行了，你的行事作风我还是有数的，这几年你做得很好。”
“谢谢江厅长。”
“私底下，叫什么厅长。”
“……好的，江叔叔。”
“有什么问题就来找叔叔，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好向你父亲交代。”
陆喻九轻笑：“知道了，有问题我一定来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