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面的兔崽子们并没有听进去,该阴阳怪气抱怨的还是照嘘声不误。
暑假补课还是按照平时的作息,从早自习到晚自习一个不落。
新课绝大部分都已经结束,补课大多还是在炒陈饭,听着不算吃力,只是很多遗忘的地方要耐心地去重新记忆。
这日子倒也没平静多久。零诊是市里统一阅卷,效率很高,不过两三天就连着分数排名和成绩报告一起下来了。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天上午我风风火火地往宝姨的办公室跑,看到以前的班主任小眼睛大声地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我跑过去了又听见他在叫我,我扭头看他那张笑嘻嘻的脸。
"恭喜你啦,第一名!"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小眼睛竖起食指,比了个"一",然后就哈哈一笑着转身走了,那叫一个逍遥。
我这才反应过来,迟钝地扬起夸张的笑脸,又像头野马横冲直撞进办公室!
果不其然,下午宝姨念成绩的时候第一个就是我的名字。
文科第一,麦冬。
光是听着,我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蒸腾起的雾气,要快乐得飘上天了!
不出所料,第二是唐缘。
知道了成绩,唐缘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总觉得她是在意的。说到底也没差多少,七分,两个选择题就拉回来了,还能有多的。谁能甘心?
是我,就绝对不会甘心。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喜欢唐缘。但我理解她,毕竟我们有些地方实在是相同。或许比起贺祈年本身,我甚至更了解我的假想敌唐缘。
等着,盼着,好赖是在补课的最后一天,新的红榜姗姗来迟。旧的撕去,新的贴上。
周围老样子围了一圈的人看成绩。理科在左,文科在右。没啥好说的,我直接往左边那堆人里挤。理科班这群大老爷们儿刚从操场"奋战"回来,大汗淋漓,身上那味儿--简直了!
爷是会被这种小case吓退的人吗!
我在一堆巨人里推推搡搡,终于站上了前线。我使劲仰起脖子往上看。
理科第一,不是他。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往下看,第二名也不是他。我慌忙地往下扫,这回终于看到他了。
理科第三,贺祈年。
我心都凉了,蔫蔫地往回走。正好迎面看到从办公室出来的贺祈年,我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贺祈年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他压根没看我一眼,双唇紧抿着,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径直大步跟我擦肩而过。
不用问都知道为什么。这种低气压的感觉我太熟悉了。什么话也不必说,安慰的语言太苍白,他只能自己想明白。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惆怅。
谁能猜到呢?到头来第一、第二、第三,竟然是没一个称心如意的。
25誓言
高三是什么样的?高三很遥远吗?
似乎这么多年都是浑浑噩噩过来的。转眼都是奔二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一直到高三的各个班都放起小巧的礼花炮,我脑子才开始意识到:原来高三已经到来了。
按照惯例,高三的开学典礼就是崇华的誓师大会。高三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带着一个学生站在主席台上,他们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疯狂嘶吼着誓言。然而怒吼最终在风里支离破碎,我只看得到他们涨红的脸,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可怜九班的班长许言欢,本来就瘦得跟豆芽菜一样,还得跟着小眼睛在台上扯着嗓子大喊,海豚音在空中劈了个叉,惨兮兮的。
不过说句不道德的,我还有点庆幸小眼睛选的是许言欢,而不是体育委员贺祈年。他那腼腆样子,让人舍不得看着他没形象地把嗓子都给喊劈。
我斜眼望去,他在排头举班牌,小脸严肃得很。我不由很是欣慰。
对不起啦,许班长。
台上的人吊着嗓子,各个班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放礼炮。什么blingbling的碎纸片呀,毛茸茸的小星星啊,甚至还有个班爆出来的是一颗又一颗红的发烫的爱心,都像天女散花一样从天而降。
"高三一班,壮怀激烈,披荆斩棘,敢叫日月换新天。"
"意气风发,劈波斩浪,直挂云帆济沧海。"
"十载寒窗,百日苦练,何等英才夺桂冠。"
"一腔热血,万丈豪情,我辈健步登金榜。"
"呕心沥血,卧薪尝胆,定将折桂步蟾宫。"
"百炼成钢,十年一剑,宝剑今朝试锋芒。"
"百日拼搏,一战功成,少年自有少年狂。"
"战舰扬帆,雄鹰展翅,誓圆大学梦想。"
"此心不改,此行无憾,此举天地共鉴。"
每个人都在狂热地叫喊着誓言,整个学校都在跟着疯狂。不管你是否积极进取,处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都难免会被热血所裹挟,不自觉地燃起满腔斗志。
这四平八稳的青春时代,总算是赶在尾巴上烧灼起来了。
*
我们作为高三,搬去了专属的第三层。上有高一,下有高二,两头吵闹,也不知道学校领导怎么想的。
楼梯间上来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照例贴着红榜,只不过是上一届的。正中间挂着倒计时的牌子,竟只剩二百九十多天了。总以为日子还长着,结果却是再也逃避不得了。
我下意识地凑上去看红榜,上面是学长学姐们的三诊排位。指尖触碰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以后这里会贴上我们这一届的一诊、二诊、三诊成绩。然后是下一届,下下届……数不胜数的人在这里留下他们的印记,会不会有人也执拗而笨拙地靠着一张红榜寄托执念?
大一轮复习自此正式轰轰烈烈地开启了重头戏。
要说特别的,我还真说不出来。无非是纳闷这一届的新生怎么越来越高,吃什么长的?宝姨手里到底捏着多少套卷子,撒个娇卖个萌能少布置点不?文科生的背诵作业怎么这么变态,语文五本政治四本,历史地理居然还有数不清的小知识点
全校开学的时候倒是有件不得不说的事情。学校往届的优秀学生受学校邀请回来作演讲。
我悄咪咪带着作业跟笔,跟着大部队缩进大礼堂最里边的座位。教导主任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声呵斥着写作业的学生,所过之处清风鸦静,那叫一个威风!
我撇了撇嘴,把卷子捏着,紧张地瞥了一眼一旁的胖金鱼似的教导主任。她晃来晃去就是不走,把手背着左右巡视。我实在是没法,只能硬着头皮听无聊至极的演讲。
我这一抬头,就瞧见一个戴金丝边眼睛的青年。他拿着麦克风,用温和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他自主招生的经历,想必这就是学校的用意。
五大学科竞赛,对我这个英语不好的文科生来说着实高不可攀。他讲的自主招生的注意事项还是给理科生们听有用些。
我远远地看着他,总觉得有点眼熟。视线再无聊地四处乱瞟,这才发现讲台下边坐着的还有好几个学长学姐。
得了,他们要是一个一个来,这得讲到猴年马月去了?
可我仔细一看,里边一个高马尾的女生也怪眼熟的。她抱着一件格子伞,马尾上的雪青的粗橡皮筋隔老远都看得到。她坐在那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人,悠闲得很。
等他们讲完,下课铃早就打过了,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个二个蜂蛹出门,忙着去吃饭。
我好不容易挤出大门,一个不稳差点从高台阶上跌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还是被外头的大雨砸得一头的水。
我站边上摸着自己这颗金贵的头,刚好看见有俩人撑起一把咖啡色的格子雨伞,一男一女并肩走出校门。
我一个激灵就想起来了:是格子跟雪青啊!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波狗粮,我反常地没有嫉妒,只剩下满满的羡慕与祝福。
大佬果然是大佬,自个儿媳妇抓得死死的。
从校服到婚纱,多少人肖想过啊。
想了想又怂又不知趣的自己,我惆怅地长叹了一口气。
*
考试已经成为了每周惯例,再加上偶尔的突击检测,写卷子已经密集得不需要额外的准备了,毕竟我们时刻准备着。
天冷得快,就好像跳过了秋天,直接从盛夏蹦到了严冬。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学校刚下血本给高三安上的空调,就已经得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起来装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