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41)

陈述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随便你传,我不在乎。”

“不能不在乎!”陈岁寒上前两步,面对着周富,“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富得意地一笑,拍拍陈岁寒的肩道:“还是亲家公识相,我呢,也就是个俗人,就想要点钱。”

“我每月就拿朝廷三两银子,拿什么给你?”

“你可别蒙我,我知道你傍上贵人了。那封让我退婚的书信,盖的可是会试考官的印——”

陈述之身子一僵,会试考官啊……

“你从哪认识的会试考官?”陈岁寒也十分惊讶。

陈述之叹口气道:“以前的事了,已经没有联系了。”

周富听见这话,两步走到陈述之身前,恶狠狠道:“反正你要是拿不出钱来,就等着有嘴说不清吧!”

“要是你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周富把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拍在桌子上,重重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待到周富走远了,陈述之便把房门打开放味。

对于流言怎么传他,他倒是不太担心。子虚乌有的事,难道还真能因此治他的罪不成?

*

崇景五年七月一日,国子监祭酒李川进呈国子监监生奏本,其主要内容是叱骂翰林院庶吉士陈述之通敌卖国,请求朝廷将其正法。

一旁站着的林烛晖觉得这些监生就是课业太轻了给闲得,一个前途大好的庶吉士为什么要卖国?再说他能卖得了什么?翰林院的书吗?

近日城里传的流言他也听到过一些,但他觉得这种无稽之谈过几天就会自己消失,万没想到那帮闲得慌的监生居然真能给皇帝上疏。

边关打仗运粮食那么多麻烦等着处理,谁还有工夫管这破事?

林烛晖问:“是哪个监生写的?”

李川答道:“三十九个监生联名写的。”

这还麻烦了,没个带头的,到时候都不知道找谁问罪。

梁焕把奏本扔在桌子上,话音里听不出情绪:“监生告庶吉士,这么点小事还非得来找朕?直接给刑部去查不就行了么。”

林烛晖在旁边小声道:“陛下,其实也可以不查的,几个监生而已,搞不出什么名堂……”

“查,为什么不查?”梁焕望着林烛晖,眸中充满严厉,“朕给兵部发多少钱,也给刑部发了多少钱。结果兵部整日焦头烂额,刑部怎能无所事事?若真查出个通敌卖国的斩了,那也是鼓舞军心的好事。”

林烛晖目瞪口呆,通敌卖国?一个翰林院庶吉士?

梁焕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也许作出一副云淡风轻不在意的模样,就能相信自己真的不在意吧。

不就是刑部大牢么?又不缺衣少食的,住几天怎么了?

他要是真通敌卖国,那……

那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

陈述之没想到自己还没当上官,就先进了刑部的大牢。

他跟林烛晖一样,根本没觉得这件事能捅到皇帝那里去,更没想到皇帝真的会查。

他这样想并不是因为自己和梁焕的关系,而是觉得这件事太无聊了,实在没什么好查的。

他在牢里也没受什么苦,除了每天和老鼠蚊子一起睡在草席上,一日三餐都是馒头白菜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严刑拷打。

其主要原因是,他招得很痛快,问什么说什么,毫不犹豫。

对于刑部的人来说,这个案子可以算是非常好查了。说得那么吓人,什么通敌卖国,什么皇帝下令,其实那些乱七八糟的罪名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陈述之的爹,一辈子呆在平凉府怀远县的小村庄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村里人都能作证。

陈述之的娘,去了察多国之后再也没在人眼前出现过。没人能证明她出现过,那就是没出现过。

陈述之和商队来往,住在雍州会馆的商队确实会去察多,但他去年入京应试是第一次认识他们,通敌估计还来不及。

陈述之在翰林院乱写文章……还没等程位站出来帮他澄清,刑部的人就说:我们又不是吏部,关我们屁事。

陈述之的会试文章,白从来直接站出来说,我取的,有意见来找我啊,难道我也一起通敌卖国了?

陈述之的婚事,白从来也说,我让他退婚的,会试考官的印是我盖的,我想在京城帮他找一门更好的亲事,违反哪条律例了?

当然,白从来自己才不会闲得无聊认下这些事,还不都是被人逼得。

刑部的人把国子监所有监生全抓过来,问来问去,也没问出来是谁先开始传的流言。

啥也没查出来,五天后,刑部把所有人都放了。

结案的案卷抄了一份送到国子监,李川让所有监生都看了看,并且警告他们先漱口再出门。

欧阳清得知了这样的判决,想了解一下这个叫陈述之的人,想了想自己在翰林院的人手,最后叫来了严苇杭。

和严苇杭聊了几句之后,他又找来几个国子监监生。

*

从刑部大牢回到家,陈述之仍然被父亲骂了一顿。陈岁寒认为,被抓进牢里就是受了天大的侮辱,不管有没有错。

他原以为刑部都把事情查清楚了,那这些流言肯定也就消停了。然而没想到的是,刑部公开的调查结果不仅没有帮他洗刷罪名,还引发了下一波流言。

才安生了没几天,雍州会馆的老板娘便又把陈述之拉过去,低声跟他说:“我听会馆里的客人说,外头又开始传你的事了。”

“啊?”陈述之一时间愣怔,“传我的什么事?”

老板娘叹口气道:“你认不认得一个白尚书?说什么帮你取中了名次,还帮你解除了婚约?”

“是有这个人,但事情不是他做的。”

“他们都说那些事是他做的。”老板娘拉过他的手臂,缓缓道,“说你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是因为你和白尚书关系不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林烛晖:陛下,发现一个卖国贼,要不要处以宫刑?

梁焕:不用,朕了解他,他不敢反攻的~=w=

第36章 门径

陈述之一愣,这流言怎么变得越来越荒唐了?这帮国子监的监生,就看自己这么不顺眼?

“又没有凭据,不会有人信的。”陈述之不屑道。

“你可小心些吧……”老板娘一脸担忧。

然而,陈述之想错了。

通敌卖国的流言,传到朝廷上会有人查,刑部查证之后,就能证明清白。但现在这种流言根本就没法查,大家都看到刑部的结案里,白从来认下了他那两件事。仅凭这一点,就会令人浮想联翩。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可那些相信流言的人却逐渐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无法忽略他们。

一开始,是他在雍州会馆里突然感到后脑勺被砸了一下,转身去看,发现一个伙计的孩子往他头上扔了一双筷子,然后高声喊道:“陈述之和老大人睡过,哈哈哈……”

尽管老板娘和那个伙计都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仍然无法平息他的愤怒。

接着,他发现翰林院里有几个人总是躲着他走。如果他坐到他们旁边,他们就会立即收拾东西离开。有一天,贾宣还十分认真地问他:“行离,你是不是比我们先认识白尚书啊?”

“不是咱们一起认识的吗?为什么这么问?”

贾宣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吗,大家都在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这样一说,陈述之也就懂了。可能翰林院里有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和白从来有点什么关系,觉得自己是靠卖身得来的翰林身份吧。

后来,陈岁寒买菜回来时蓬头垢面,还拿了个空篮子,在家里破口大骂。陈述之问了才知道,他听见有人议论陈述之和白从来的事,气不过上去说了几句。结果被人认出是陈述之父亲,整条街的人都开始取笑他,有人朝他丢鸡蛋,篮子里的菜也不知被谁倒在了地上。

陈岁寒严肃地跟陈述之说:“你要是真和那个什么尚书有点什么关系,你就照实跟你爹说。我也好趁早把你赶出去,省得有辱祖宗家门。”

最后越传越难听,什么陈述之搞大了周州同女儿的肚子又不娶她,她只能羞愤而死;什么白尚书为陈述之抛妻弃子,打算利用职权直接把陈述之弄去礼部做高官;什么陈述之在郊外住的房子是白尚书为他准备的,二人时常在那里寻欢,还有人专门跑去房子外面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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