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做饭。”韩叶安冷着脸，提着菜去了厨房。
当了秋水街扛把子这么多年，王骁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冷下来的韩叶安没办法，他抬手蹭了蹭鼻子，“这俩真是……谁也离不了谁了。”一分开就得出乱子，这还得了？
公交车不知道停在了哪一站，一群大群人涌进来的时候，童秋被挤得难受，就下了车。
是熟悉的街道。
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学路周边的店生意都红火了起来，虽然没有绿意葱茏，却也不显得多冷清。交织的人.流和错杂的声响，包围着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
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围巾，冷风从衣领里灌进去，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不敢再待在韩叶安身边了，甚至根本没办法面对她。
她们不可能。从四十分钟开始。这句话就一直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晃得她心疼，晃得她忍不住想流眼泪，什么也干不了。
她当然可以任性，可以追求，可以死皮赖脸跟韩叶安提要求，她这里还有韩叶安一个承诺，她大可以走到她面前，说：我要你做我女朋友，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没什么不可以的，她甚至觉得，韩叶安很大几率会答应她。不管是出于对她习惯性的纵容，还是迟迟未归的内疚。
可是答应了之后呢？她开心了，像个流氓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姐姐变成女朋友，厚着脸皮没羞没臊，那韩叶安呢？
韩叶安没有亲人了。父母，奶奶，都不在了，她在这世界上孤苦伶仃，她把童秋当妹妹，放在心尖上，放在那个只属于家人的地方。
她是韩叶安的家人。韩叶安对她不是习喜欢，是亲情。仗着韩叶安不会撵走她，就肆无忌惮，就得寸进尺，那她是个什么渣渣！
所有的假想都被推翻，所有的期待都被打进深谷，一切都归零。这是一份必须被埋进心里的喜欢，必须被压制被遗忘的心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就又模糊了，心脏疼得走不动道，她就地蹲下，把头埋在膝盖上，哭得悄无声息。
“小秋？”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傅琳拉着她的胳膊把人带进咖啡馆，给她点了杯热可可。
玻璃杯透出的热度让人回神，童秋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低声说了句谢谢。
傅琳放轻了声音：“怎么了？和韩叶安吵架了？”
听到韩叶安三个字，童秋的眼泪就又止不住了，她努力想要憋住，于是咬着嘴唇：“没有，不是。”
这样子实在太委屈，傅琳看着都觉得受不了，又扯了张纸巾递给她：“我让她来接你？”
“不！别！”童秋赶紧制止，反应迅速得很。
傅琳叹了口气：“还说不是吵架啊。”肯定是韩叶安那个木头惹童秋生气了。
“真不是。”童秋继续反驳。她慢慢调匀呼吸，好歹控制住自己不哭了。
“因为别的事情。”她吸吸鼻子，“你别告诉她。”
“额……好吧。”看来是私事，那她还真不好多问。
“喝点东西吧，外面太冷了。”她指指童秋手里的热可可。
“嗯，谢谢，你还忙吧，不用管我。”童秋应着。
“行，那你就坐这儿，坐多久都行。”傅琳起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好。”
今天天气不错，没了法国梧桐的遮挡，街道显得干净利落，大片大片的蓝色天空映在眼前。
香樟树常绿，刚刚被大雨洗刷过的叶片闪着光亮，巨大树冠下的话筒架和高脚凳空着。
她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一天，她抱着吉他在哪里唱了一首歌，画风沙雕只为了逗一个人笑。
韩叶安从不会让她失望，那个笑容比今天的阳光还要明媚，以至于只要一闭上眼，那画面就能被大脑重新复刻出来，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一丝不差。
她才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动心真的很早，她对韩叶安的喜欢，比她以为的，时间更长。
凤蝶山上突如其来的亲吻，香樟树下只为她而露出的笑容，小巷子里不知所云的酒后胡话，月色下那一纵容到极致的弯腰……
回忆太多太多，把脑子塞的满满涨涨，哪哪都是韩叶安韩叶安，躲不开逃不了。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她怎么那么喜欢韩叶安啊……
要怎么收场啊？
“别哭了……没出息！”她使劲捏着自己的手心，柔软的掌心被掐出几道月牙儿印。
“干嘛呢这是？”傅琳走过来，掰开她的手，正色道：“你再这样我真叫韩叶安过来了啊……”
傅琳。
童秋突然想到什么，抹了一把眼泪，抬头：“傅琳姐，你之前是不是给韩叶安发过消息，说Y·C想签她？”
“这……是啊，你知道？”说实话，那事儿也是她一个心结了，韩叶安就是块儿金子，她真的特别想亲眼看着她发出万丈光芒。
“嗯，我知道。我想问，”她顿了一下，去缓解心脏的抽疼，“我想问，她还有机会吗？”
傅琳眼睛一亮：“当然，还没过三月，只要投了简历就有机会。”
“真的？谢谢！”童秋抓起书包，跑了出去。
她在街上飞奔，眼里还含着泪，路过行人纷纷回头看，她也不管。
既然她躲不掉，那就直接把源头隔离好了。既然她忍不住想靠近韩叶安，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又没法离开，那就让韩叶安去更远的地方吧。
等到韩叶安功成名就，她也投入高三的复习备考中，时间和匆忙肯定能够冲淡一切冲动，等到韩叶安回来，她一定能还她一个真真正正的妹妹。
火锅刚开始冒泡，王骁才夹了一筷子羊肉起来，韩叶安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喂，小秋。”和童秋说话时，她的语气会自动软上八分，王骁撇撇嘴，酸得不行。
那边的声音大得都穿过听筒传到王骁耳朵里了。
“韩叶安，我去集训之前你答应过我一个要求，记得吗？”
“记得。”韩叶安放下筷子，认真回答。
“我要你去Z国！Y·C！去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摄影师！”
感受到韩叶安周身泛起的冷气，王骁默默地放下了自己刚刚烫好的羊肉，还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艹，他不过就是想吃个饭，有那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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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聚餐
“小秋, ”韩叶安尽力压着脾气，“谁跟你说什么了？”童秋从没有对她的事情发表过什么意见，更别说是以这样强硬的态度, 她现在说这样的话，用这样的方式,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另一头，童秋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她能想到做这个决定之后会有多后悔, 所以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在自己反悔之前让韩叶安答应。
“小秋, 这件事情……”
“听我的, 好吗？”童秋说。
韩叶安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不对。
童秋停下脚步。路口车来车往, 天擦黑，一道道灯光飞驰而过，留下黄白虚影。四周声音嘈杂, 她背过身去, 朝路边靠了靠, 语气格外正经真诚：“韩叶安, 我想看你去更远的地方，想看你发光，想看你成为最棒的人。”那才是韩叶安本该成为的样子。不破不立，这个冬天，她失去了亲人, 却也甩脱了来自秋水街的枷锁，韩奶奶一定也希望她能离开，离开这个地方。她说：“姐姐，好吗？”
手机的重量似乎终于变得无法承受，韩叶安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觉得自己心里某一个地方突然敞开了。那是一座被尘封太久的城堡，四处都落满了灰尘，陈旧，破败。而这一刻，门被打开，窗被打开，光像倾盆的碎银一般落下来，把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没有人心里没有那样一个地方，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境遇都不愿意将其彻底摧毁的地方。
“好。”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边，童秋重重呼出一口气。挂了电话，她就地蹲下，脸上露出带着泪光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