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蹑手蹑脚,要多猥琐有多猥琐,做贼似的坐到了陈齐旁边那个位置。
“谁让你坐这里”二叔一脸沉重。
这,这总共就四个座儿,太子占一个,陈齐占一个,再除了他刚才坐的那个,就只剩下这一个座儿了呀!不然要我坐哪里?桌子上吗
容不得我发问,二叔便拎小鸡一样将我从座位上提起,再往他方才的座儿上一摁:“坐着里。”
就这样,我和陈齐之间隔着一个二叔,二叔和太子之间又隔着一个我,说不出哪里不妥,却总觉得怪怪的。
我们都很清楚,二叔和太子都不怎么喜欢陈齐,为了不惹二叔不高兴,我也就不怎么敢主动同陈齐说话。但那狗东西不嫌事大,居然总是主动找我搭讪,又是问我平日里用的香囊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又是问我先生平日里讲的那些我都听明白了没……不是,平日里他可没那么关心我呀!
更可气的是,李妈妈把他叫的那两只烤鸡端上来后,我与他还同时揪住了同一只鸡的同一条腿!
也不知二叔此时此刻是何表情,我都不敢看!赶紧收回手来,规规矩矩坐下,假装很不以为意——哪怕心里慌张得要死!
陈齐忽然很殷勤地将那只鸡腿撕下来放进了我碗里,中间还隔着二叔。
“豆豆,多吃点,看你瘦的,跟个男人似的!”
这哪里是鸡腿?这简直比鸩毒还要命!我侧过头去,二叔便对我冷笑:“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吃鸡腿。”
好吧。他说不喜欢,那我就不喜欢吧!现在只要他高兴,说我喜欢女人我都认了!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二叔虽面儿上不动声色,怕在心底已经怒火冲天。他也开始给我夹菜:“豆豆,你最爱吃黄金酪,这里的厨娘不及玉姑手巧,味道却也不错。”
陈齐见二叔给我夹了块儿黄金酪,瘪瘪嘴,自己又给我夹了块儿冰糖莲藕。
“小孩儿不许吃甜的。”二叔将我碗中的冰糖莲藕夹出来扔在桌上,“吃鱼补补脑子。”
陈齐毫不示弱,专挑甜的给我夹:“年轻人就该多吃甜的!”
“你牙不好,多吃点豆腐。”
“你牙怎么不好了上个月你讹了我四十串糖葫芦呢!来,尝尝这个蜜汁乳鸽,给你整块儿大的!”
……
我望着碗里堆积如小山一般的食物,不知从何下口。这二人今天不知发什么疯!有必要这样较劲吗?
太子看向我:“兰姑娘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要不要再让他们做点儿别的什么来”
做点儿别的什么!我还吃得下么?
“不用!”
这碗根本就端不起来!稍稍挪动里面的食物都会掉出来,而且小翠楼的碗比其他地方的都大!
二叔看着我,似笑非笑:“吃。”
陈齐看着我,笑得坦荡:“慢慢吃。”他自己抱着一只烤鸡,满嘴油腻。
太子也看着我:“别急,不够再点,不差钱。”
这是什么世道?
第 25 章
我积食了,很严重。
头一天肚子胀得难受,干呕又呕不出什么东西来,第二天就开始腹泻,屁一个接一个放不停,茅厕也不知跑了多少趟。
但积食也有积食的好。二叔见我吃了苦头,也不好意思再责问我私自与陈齐外出一事。
可怜了我,除夕这日还病恹恹瘫在贵妃椅上。
午后,家里的男人们全部都从军营回来,想必军中事物已经忙完,可以安心沐休了。
二叔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是一匹汗血宝马,据说是接壤小国朝贺的贡品,这种品相的总共不过六匹,皇帝赏给二叔一匹,二叔便将它送给了我。
我却虚弱得连马背都翻不上去。二叔沉脸问道:“翻墙逛窑子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
“哎,能不能不提这事儿了!”我都已经这样了,也不知心疼心疼,反而在这儿说风凉话。
二叔缓缓走过来,托起我上了马,他自己也翻身上来,坐在我身后:“坐稳,我带你去城里转一圈。”
“啊?”我自小就很会骑马,因而从未与二叔这般亲近,我俩一前一后同乘一马,这是我曾幻想过无数次的情景,现在成了真,自是不敢相信。
这一路风光如常,只是与往常相比,确很不一样。一样的长街,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边还有很多杂耍的卖艺人,但是没人再看他们——所有人都看向我和二叔,更有不少妙龄女子发出惊呼之声。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也有个别泥古不化者品头论足。
“男未娶,女未嫁,光天化日之下同乘一骑,成何体统”
“这将军府,只怕是好事近了!”
“公孙将军与兰大姑娘情同父女,同乘一骑又如何?”这是所有评论声里,我最不喜欢的一句。
我与公孙临不是父女,我虽唤他一声“二叔”,却从未将他当作父辈!他是我的心上人,是我兰豆豆最喜欢的人!
二叔面不改色,杵在我耳畔,对我说:“不要在意这些。”我点点头。
不得不说,自陈齐出现以后,二叔的变化实在很大,他最重视的礼教,也变得越发没那么重要;他刻意与我保持的距离,现在都不复存在。
他问我:“豆豆,你开心吗?”
“嗯,很开心!”
他便将头靠在我的肩头上,软语相求:“我让你开心了,你就不要再去找陈齐了,好不好?”
那会子我没有想太多,只以为他是单纯的不喜欢我和陈齐交际,为了自保,只好敷衍他:“嗯,我知道了。”
他很认真地说:“豆豆,你答应我了,就要做到。撒谎的孩子可不乖。”
“嗯。”
那晚,他终于卸下多日以来的愁眉苦脸,难得一笑。
我们围在将军府的圆桌旁,举杯同贺新年。二叔不让我吃那些油腻的大菜,只许我喝清粥。
“你积了食,还未好全,不许吃这些辛辣油腻的。”
我委屈巴巴:“还不都是因为你”
“好,好,是我的不是。”他自罚一杯,“别生气了。”
司程夹给我一块儿清蒸鲈鱼,弱弱的问二叔:“这个不油腻,可以给她吃吗?”
小傲抢在二叔前头回答道:“不给!正好给她减点肉儿!你看这个冬天还没过,她脸都圆成什么样子了!”
嚯!说我脸圆!
我抡起袖子要打他,奈何一点儿使不上劲,二叔揉我的头,安慰道:“好了,省点儿力气吧!别跟孩子置气。”在他看来,谁都只是个孩子。
“有七尺多的孩子吗?”
小傲伺机向二叔讨要压岁钱:“既然将军都说我还是个孩子,那就祝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季洛也伸手道:“将军,我也是孩子!”
司程看看他俩,脸颊绯红,慢吞吞地说:“将,将军,我也是孩子。”
二叔“噗嗤”一声笑了:“你们真是……都给!饭后每人去找老李支一百两银子。”
看得出二叔今天是真的高兴,我也向他讨问:“那我的呢?”
季洛说:“你还要什么压岁钱?我们可都知道了!将军可是给你存了二十万两黄金做嫁妆!二十万两啊!黄金啊!”
二叔一脚踹向他:“话怎么这么多?”又对我说,“你也去管老李要,比他们多要一百两!”
嘿嘿!还是二叔疼我!
这顿年夜饭吃得尤其舒心,连二叔都时时开怀大笑。我看着每一个人的笑脸,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陈齐,就在三天前,他还在发愁除夕夜该怎样过。他说他最不喜欢国宴,吃不好更吃不饱,他的父皇每年都会赏赐给他无数金银财宝,可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红包。
“没有红包的新年,还能有年味儿吗?可是我一次都没有得到过那个红色的封包。”
二叔可以为了我推掉国宴,陈齐却不能。此刻他一定坐在大殿下,远远的看着他的父皇和母妃,听大臣们说那些他最不想听的官话。
我生病时,有阿爹和秦风叔叔守在身边,再后来,也还有二叔。陈齐他只有太医,每次一病,他的母妃就到皇帝那儿去诉苦,换来了皇帝心疼过后的一夜春宵。他贪玩受伤了,丽贵妃也只是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告诉老皇帝,还说不能让皇帝觉得他顽劣无知。
与他相比,我还真是幸运。
二叔被小傲和季洛灌醉,仰头倒在大厅中央,他们找来了笔和墨。我问:“你们要干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你一笔我一划,在二叔脸上涂涂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