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燕千绪声音仿佛是玩笑,但却是说的他心中所想。
他知道王弟围从未把他当成朋友,不然也不会把他骗的那么惨。
或许从以开始他就不该和与燕相传说有仇的王家人交往……
“我怎么会骗阿绪呢?”王弟围一腿盘着,一腿曲起,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脸侧,笑的十分爽朗无害,“在座的各位都是极爱阿绪的啊,是不是啊赵兄?”
赵虔装腔作势的本事也是很好,对着这个他恨不得与除之而后快的王弟围也是能收敛情绪,仿佛什么糟糕事情都未发生一样:“嗯。”
燕千绪也捧场说:“那就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若是发生什么事情,需要你们听大哥的命令,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推三阻四,大哥总是对的,至少他是比我懂兵的,我这军师倒是白得来,等着领赏的。”
燕千绪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燕千明、王弟围与赵虔均是互相看了一眼,等对方一个答案。
“我是没有关系,都听燕大哥的。”王弟围道。
剩下的赵世子却顿了顿,说:“我也任凭燕大哥调遣,但既然燕大哥如此忙碌,夜里自然也应当好好歇息,阿绪睡觉不□□分,总是翻来覆去,和燕大哥扎营在同一个帐子里更是不妥……”
“那就来我这里吧。”王弟围龇牙,麦色的皮肤与大白牙显得对比强烈,是个极度教人心情好的大男孩模样。
“不是,我是说,与我一个帐子比较妥当。”世子冷眼横过去。
燕千明这时又喝了一口酒,视线重重的压向燕千绪,燕二爷知道燕千明是希望自己能说和大哥一同住这种话,但他凭什么要被绑来战场后还要时时刻刻的连休息之地也要接受大哥的监视?
“我自己一个帐子不可以么?”燕千绪不好意思的抿唇,有点为难,“我好歹也是有个军衔的,要一个独帐,不算过分吧。”
燕千明沉默了一下,这番沉默让这个小圈子尤为引人注目:“不可,没准备你的,你若单要一个,就要腾出三十个士兵挤去别的帐子里。”
这话说的,燕千绪还真没办法胡闹起来。
但燕二爷只泄气了没两秒,顿时瞅着四皇子的脸眼睛放光,秦昧垂下睫毛,有些心知肚明。
“这样好了,我与四皇子同一帐子,四皇子应当是有单独帐子的吧?”在一众灰扑扑颜色基调灰暗的营地与猛汉中间,燕二爷一身贵气无比的深蓝绸缎裹着玉白的身体,笑的眉眼如画,他站起来,像只家养的兔子,两三下蹦到四皇子身后去,扑在四皇子身后,压的四皇子一个弯腰,背住身后一身香的燕二爷,耳边是燕二爷调侃的音色,“我们四殿下是个好人,大约会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吧,嗯?”
少年被那一个尾音上扬的‘嗯’字,哼的耳尖动了动,喉咙里压着欲脱口而出的‘好’,望向燕千明。
燕千明是瞧不起这个瘦小又没什么势力更没什么模样的小屁孩,说是十五岁,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模样的四皇子在燕千明眼里是没什么威胁的,至少比王弟围和赵虔这两个人安全。
他的小绪对这瘦巴巴的小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甚至不会成为朋友,小绪喜欢和他一样好看的人,所以任何入不了眼的,燕千绪也当真不会认真对待。
就好比现在的他自己。
燕千明脸上还裹着纱布,纱布颜色泛黄,每回涂药的时候,他都会避开燕千绪,所以小绪不和他一块儿,倒也算方便了他。
“那就这么定了。”燕千明拍板。
王弟围看戏。
世子爷默默盯着手中的碗,压抑那想要发作的不满。
而好似无辜被扯进这个漩涡里的秦昧却有点开心,面无表情的开心着。
第62章
晚春的月色橙黄, 落在寂静的营地里照亮巡逻士兵们的盔甲。
这里是距离卫城十公里外的荒地。
地面在群山围绕下,像是一块儿天然的小世界, 通晓扇形地理的罗将士认定此地是绝佳的歇息之地, 因此五万魏兵与一万沅兵在此驻扎,围成一个大圈, 上半夜是魏兵和沅兵共同派出一百人把守,下半夜是沅兵独自把守。
此刻月上中天,远处隐约能闻见泉水清凉的水汽,听见山中细细簌簌的声音, 火把高举过去,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军中人大都累了一天,帐篷里喊声迭起, 甚至还有说梦话的,但这些声音过分的清晰, 也就让夜里的寂寥放大。
有一两个偷懒的魏兵刚结束巡逻,跑去树林里撒尿,两人大约是同乡伙伴,因此勾肩搭背好不亲密, 就差没举着对方的玩意儿帮忙扶着了。
长得尖嘴猴腮脸的魏兵头发稀疏, 乱糟糟的绑在一块儿, 脸上大约也是许久没能清洗,刮下一块儿油来都能让一家三口用一月。
这尖嘴魏兵撒完尿, 抖了抖, 忽然说话道:“走吗?”
旁边的高个子魏兵也是一抖, 笑起来露出黑漆漆的牙齿来,黑牙魏兵浑身烟味,一看就是军中的老油条,打仗冲锋的时候他缩在后头,一到吃饭便冲的比谁都快,因为没什么家人,孤零零的,也就打算在军中混到老死,此时看见尖嘴魏兵提起下午的事情,黑牙的立马咽了咽口水,又激动又期待的说:“走!当然走啊!”
“妈的,真是没想到沅国还能有这等美人下来和我们同吃同睡。”尖嘴魏兵搓了搓手,是个十足的要作死的样子,“听说是个军师啊,不过是远远的瞅一眼都让人腿都软了。”
“那可不是,要这种小子,在我的帐子里,撑不料七天就得死。”黑牙的得意洋洋,又和‘志同道合’的尖嘴魏兵悄悄去往沅国那边儿的营地,毫无障碍的穿过那些置放粮草的两轮车后,转到那还亮着一盏油灯的帐篷外头。
黑牙的魏兵扒开帐篷结合处的缝隙,对身边的尖嘴魏兵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后将眼睛杵上去,望向里头那张简单的木板床。
木板床是临时搭出来的,上头铺着干净软绵的褥子,有两床被子,看样子是都睡了。
于是黑牙的魏兵胆子也大了起来,对身边的尖嘴魏兵说:“没看头了,都睡了。不然我们进去?”
“算了算了!”那尖嘴魏兵还是挺怕的,道,“好歹是个军师,咱们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杀头的!我可不像兄弟你和咱们副帅拜过把子,命就一条。”
“呸你这个孬种!”黑牙的魏兵在尖嘴魏兵面前,很有种‘老大哥’的自我认知,冷笑道,“你不去我可进去了,这里面也就个军师和一个四皇子,四皇子是做过梁国质子的,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怕个卵啊?”
“更何况咱们魏兵可是来帮助他们的,他们沅国赶对我们魏兵不敬?”黑牙魏兵说的头头是道,“我大黑鬼就是进去对那细皮嫩肉的军师摸几把,那军师也会权衡利弊不愿声张,至于那四皇子,呵呵,听说就是个完全不受宠的皇子,没有存在感的很,又瘦又小,更是会害怕的完全说不出话吧。”
“当真?”尖嘴魏兵心猿意马起来,可到底还是害怕,犹豫片刻,说道,“黑子哥你去吧,小弟在外头给你把风,就在外头看看就行了。”
“哼,那爷我自己进去了,你小子给我看着点儿。”黑牙魏兵这一批人都是最差最混的那一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次居然全部调到了一块儿,于是军队看起来极烂,主将之人也是个刚提拔上去的尖酸刻薄之辈,第一次管理五万之师,处处被下头的副将掣肘蒙蔽,还以为事事妥帖。
于是尖嘴魏兵也就亲眼看见大黑鬼进去了,蹑手蹑脚的,像是做贼,但还没看几眼,就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他的嘴巴,他来不及叫唤顿时被撕破喉管,倒在地上。
颈动脉撕破后,血液几乎呈现出喷溅的方式飙出,喷在帐篷上划过去,像是一刀血刃,而痛苦的是这样并不算死亡,得等血流到承受不了才会彻底失去意识。
因此那尖嘴的魏兵便痛苦的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渐渐失神的眼里是个四肢着地的怪物,蓬头垢面,在夜色月辉中犹如黑无常般,嗜血、恐怖。
‘黑无常’耳朵动了动,很快钻进帐篷里,随后帐篷里瞬间发出短暂的尖叫和骚动,但巡逻的队伍刚好在最远的那边,所以只是疑惑的看向这边,发现似乎没有异常,便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