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故意留下他一个人的。诺拉想。但她无法辩解,因为只要找到办法,她迟早会把他送回来的。
“伏地魔心里没有好的部分,也无法被填上好的部分,他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是扭曲的。”他轻声说,“你可曾看见阿不思·邓布利多死在我手下。他花了整整十年也没能让我明白何为善良,你竟认为你能做到么?”
“我总得试一试。”
“你听说过三兄弟与死神的故事么?”汤姆忽然说,“复活石的持有者和他所召来的亡者一同前往了死亡的国度。我一直等着你出现在我面前。起初我想如果你真的出现了,我一定能留下你,这些年我学会了不少东西,不再像从前一样无能为力。后来我想,也许让你把我带走也不错。”
“抱歉,汤姆,我不会留下,也不会和你一起走。”诺拉说。
“不要告诉我,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后,你仍对我心怀那不可能发生的期望么?”
六个世界,整整六个世界里她都失败了。伏地魔仍是那个伏地魔,牺牲的人一点也没有变少。起初她以为她看到了希望,后来发现那希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毁灭七个魂器之后真的能阻止一切的发生吗?
谁也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总得试最后一次。”诺拉说。她走上前,伸手环住他。
他们两人紧紧相拥,亲密无间。
在诺拉的记忆里,他们从未这么贴近彼此过。
诺拉手里握着一支小巧的手-枪,是她刚刚从桌上拿走的。枪口抵着汤姆的心脏,他们挨得那么近,近得能清楚地听见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汤姆的手包覆着诺拉握着枪的手。
“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他说,“你的选择和我预想的一样,一模一样。”
“……我很抱歉……”
“杀了我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他温柔又残酷地说,“不要害怕。”
诺拉的手颤抖得厉害。她望着汤姆漆黑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扣下扳机。
“砰!”
仅有的一发魔咒命中汤姆的心脏。
“Rose ……Videtur.”诺拉听见他在她耳边这么说。
一朵玫瑰花出现在她的掌心。诺拉静静地看着它。
这个世界顷刻间分崩离析。玫瑰花在手心枯萎凋零,直到什么都不剩。诺拉扶住汤姆软软倒下的身躯,却无法阻止他一片片地风化,最后变成一片空白。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想起那个得知父母死讯的夜晚,她扒开废墟,心存着一点希翼,只要一只没找到他们的尸体,他们就一直都活着。
她先找到了母亲床头那束干花的碎片,然后找到了一只戴戒指的手。那只手是冰冷的,灰白色的。她握着那只手突然不敢再往下挖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难过,心痛得像被狠狠地攥住了,几乎不能跳动。
那时她尚且有汤姆·里德尔陪着,现在却是货真价实的孤身一人。
或许她应该抱头痛哭一阵,但她眼睛干涩得发疼,挤不出一滴泪水。
把眼泪留到最后流去吧。
诺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好像她不是被索命咒击中了而只是昏睡了一小会儿。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
房间里没有人,厚厚的窗帘被拉起,隔绝了日光。床头摆着一个日记本,上面放着一根蛇牙,旁边是一袋子沉甸甸的金加隆。
诺拉打开日记本,干枯的玫瑰花瓣从书页里掉落出来,她在扉页看到了熟悉的稚嫩的字迹:
圣诞快乐。
诺拉·格雷赠。
一行字自泛黄的纸业上浮现出来:“Kill me,and save me.”
诺拉有点想笑。汤姆还是那个十六岁的汤姆,傲慢虚伪又别扭。他终于把信任交给了她,却先欲盖弥彰地展示他的残忍邪恶。他亲手把性命交给她,却先要拐弯抹角地让她死一次。他对她说“拯救我”,却不愿意最后来见她一面。
有些东西改变了,也许是邓布利多爱的教育总算起了点潜移默化的效果。
又也许是她的努力见了效。
不论如何,她得走了。不用告别最好,她已经不知道告了多少次别了,多少也厌倦了那场面。
诺拉拿起那个做工精美还绣着一条小蛇的钱袋,不仅同情起马尔福起来。汤姆·里德尔生性冷漠,有些时候又出乎意料的体贴细心。她把它妥帖地收进袍子里。
复活石戒指挂在脖子上,魔杖在袖子里,那把伴随她披荆斩棘饱经风霜立下汗马功劳的左轮-手-枪里已经没子弹了,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但诺拉还是把它带上了,至于别的,有或者没有都无关紧要。
尽管海格送的那个驴皮袋是真的挺好用的。
诺拉拿起蛇牙,穿透了日记本的封皮。
空间扭曲,时间倒流。
这是时间之神最后的祝福。
以下内容节选自里德尔的日记本:
1941年 1月26日晴
我到底为什么要收下这东西?真的用来写日记?
1941年 2月5日雨
翻遍了近三十年来霍格沃茨学生名册,没有找到里德尔这个姓氏。
也许他根本没在霍格沃茨上过学?不排除这个可能。
1940年 3月12日雨
诺拉竞选魁地奇球员失败,为什么非要找我诉苦?找格兰芬多的蠢货们不行么?或者她就是想来听我告诉她,她飞得很差劲?
我才不关心她到底飞得怎么样。说到底,为什么会有人痴迷于骑着扫帚在天上乱飞?
1940年 5月17日雨
书上又一次提到了斯莱特林的密室。
我预感那里面关着的可不止一头怪物那么简单。
马尔福、布莱克、莱斯特兰奇,这群人没有一个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早知道他们靠不住。
诺拉又把魔药课搅得一团糟。那可是我唯一的一个坩埚。
1940年 6月23日晴
迪佩特那个老糊涂又拒绝了我的暑假留校申请。
老蜜蜂也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我知道他在提防我。
该死,几年前偏偏是他来给我送入学通知书。
诺拉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了,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过,回去一趟也好,说不定能从科尔夫人脑子里找到一些关于关于我身世的事。
1940年 9月21日雨
整个欧洲都没有姓里德尔的纯血巫师家庭。
甚至没有姓里德尔的巫师。
我得换个思路,从我的中间名开始着手。
马沃罗,据说是我外公的名字。我仔细检查过了她的记忆,没有出错。
但是,那个生我的女人真的是个女巫吗?这太荒谬了。
即使是,她也一定是个哑炮。
一个女巫,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要保护。
她分明没想过要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少,只能靠日记本来凑字数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第五十七章 梅洛普·冈特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卡拉克库斯塔·博客从柜台后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粗糙的没有光泽的头发,凹陷的脸颊,枯黄的皮肤,一双瞪着相反方向的眼睛,还有——博客的目光向下移动——怀有身孕。
一个女巫,能把自己折腾到这般凄惨的地步,实属不易。
“我这里不是当铺或者二手商店。”博客提醒道,“你要典当东西请去别的地方。”
“不是……我不是……”女人嗫嚅着,似乎不太熟练英语,“……这是祖传的宝贝……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东西……他说……”
萨拉查·斯莱特林是她唯一说得顺溜的单词。
“每天都有人拿着自称是圣遗物的东西来找我,最后都被证明是假货。”博客不耐烦地说。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冬天罕见的寒冷,让登门的顾客寥寥无几,他才不会耐着性子和这个穷酸的女巫兜圈子。
“好吧,好吧,把你家祖传的宝贝拿来给我看看。”博客说。
女人把一个挂坠盒放在桌上。
她的手被冻裂了,像老树皮一样粗糙。
卡拉克库斯塔·博客嫌恶地用两根手指拎起挂坠盒,但看到盒盖上绿色的“S”,他的眼睛亮了。他举起那个挂坠盒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后,他用魔杖敲打着盒盖,细细听它发出的声音,又施了几个复杂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