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尹摇摇头,道:“偶然见到,但你还好,不显山不露水。”这倒是说的实话,伊束一向很是克制自己,旁人或许很难看出,可他不一样,毕竟是一母同胞,伊束想要瞒住他,很难。
伊束听他这样说,暗道下次还要更克制些,他们的关系,毕竟见不得光,伊尹见她心神不宁,立刻添了一句:“你们的事儿我不想管,宁王也不想管。”算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为何知道宁王不管?”伊束一时没反应过来,将话问出了口。
伊尹用手敲了敲她的头,道:“此次与东齐使团签订盟约时,他们并未提起联姻之事,想必他们心中早有默契。至于宁王,你别看他平日里求仙问道,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政客。若不是他默许你们之间的来往,一定会大力促成联姻,毕竟东齐才是最佳的选择。”
“是了,说来我还要感谢他老人家敲打我。”伊束说着,自嘲的笑了起来,脑子里却想起她去向宁王致歉时发生的事,他是政客,从来就不是什么隐居山野的道士。
伊尹又给她一记暴栗,像是有些灰心,“你如今的模样,像只鹌鹑,不像我们将军府的女儿。”
最近她是被宁王吓怕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变得已经不像她自己了,先前她还不敢确定,如今听哥哥这样说,心里不免五味杂陈。
从前的伊束雷厉风行,敢爱敢恨,全然不似如今这般期期艾艾。“兄长,伊束知错了。”她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旁人听见。
伊尹走上前去,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其实想想,宁王说江昭帝王难做,可伊束这太后又何尝好做?她年纪轻轻就要与一帮政客勾心斗角,见她如此,伊尹心中终究不忍,犹豫半晌,他仍然开了口:“你若支撑不下去,就告诉我,我会命人上书,让你的生活归于平静。”
这话中的份量伊束自然掂得清,她何尝不知道兄长心疼她,不想要她再置身云端,因不能脚踩实地而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她也想过安安定定的日子,可她记得很清楚,她临朝称制那日,江昭对她的忌惮,她不会任人宰割,更不会让将军府为她陪葬。
伊束想得明白,遂抬眸望定兄长一阵,继而铿锵有力的应道:“我注定要来淌江家这浑水。”
风轻扬,殿中空旷,院中竹林随风摇动,竹叶沙沙作响,伊束冷漠坚定的声音在风中传得很远。
伊尹点点头,他很清楚,在冥冥之中,他已经在伊束心里种下了一颗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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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可爱
有了伊束这句话, 伊尹终于放心下来,她向来要强,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她如今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在生死面前, 人堆里受的那点委屈又能算什么?
伊尹正提步要走,忽然想起今日他还未见到伊禾, 想来是她去书院了,复坐回凳子上, 对伊束道:“家里一切都好, 不必担心。”
伊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眉头也舒展开来,伊尹接着说:“伊禾交给你了, 她性子要强, 心气高, 对我也不亲近, 许是恨我没有把她娘儿俩接回府中。”伊尹猜测着,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修复他与女儿的关系。
“兄长莫要担心, 她在我身边,会好好的。”伊禾心气高,心思也重, 这她是知道的,可她也年纪轻轻,未经人事,不知该如何养育一个孩子, 也就不敢夸下海口要将她教养得很好。
伊尹见她如此,点点头继续说道:“从前我总觉得有愧于她,便对她低眉顺眼,时日一长,给她养成了个娇纵的性子,口无遮拦。如今她在宫里,稍不留神就会有灭顶之灾,还要你多费心。”语毕,他起身对伊束躬身一拜,以示谢意。
伊束见状,连忙起身将他扶起。
在这宫城之中,伊尹放不下的,除了妹妹,就只有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儿了。
一提到家事,他总是忍不住会多说两句。
提及伊禾,伊束也对她满腔歉意,自她入宫以来,伊束的日子就渐渐过乱了,不论大事小事都是一团乱麻,无一不给她心里添堵,往往忙起来,便废寝忘食,哪里还记得照管她?
伊束对她是有心无力,只能时时遣了之桃过去照看她,而自己确是没有时间去关心她过得怎么样。
“兄长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伊禾,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伊束心中主意已定,准备将伊禾从书院接回高泉宫住上几日。
伊尹见妹妹恢复了从前的神采,心中放心不少,遂对她点点头,“天色已晚,若有要事,差人去家里找我。”说罢便告退出宫去了,若不是宫中要上匙,他真想再留些时候再走。
伊束与他一道到了宫门,伊尹策马而去,伊束目送着他渐渐远去,直到再望不见他的身影才却行回宫。
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只是不知何时起,他越发严肃起来,想到这里,伊束掩面笑了起来,看在之桃的眼里,却比春风更加动人,她可是好久没见到自家小姐这样笑了。
“桃桃,等书院休沐,你差人去把小禾接来小住两天。”
“是。”之桃跟在她身后,应了声:“还有呢?”
伊束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遂问:“是不是还有个吴忧?一并接过来吧。”她扶着太阳穴,似乎有些困倦,“我休息一会,你备些糕点,我饿了。”言罢便侧卧在榻上休息。
“好的,小姐。”之桃给伊束盖了条毯子,便将这事安排下去了。
晚膳和糕点很快便送到了宫里,传菜太监还未出声,就被之桃摆手制止下来,宫中崇尚节俭,今日备的菜有些多过了头,若是传到江昭那里,又要心中不悦了。
安稳一觉,伊束起身整理仪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左右看了看两颊,红润饱满,气色甚好,没由来的就笑了起来,“桃桃,你说我这是打扮给谁看呢?昭儿也不在,难不成是给宫人内侍看?”
“您啊,给自己看。”之桃将她扶起,在殿里走上几步,活动活动筋骨,免得腿麻。
伊束听罢,微微颔首,不禁感叹;“是啊,这女人呢,若是连打扮自己的心思都没有,那还能做成什么?”
话音未落,伊束就走到了坐上,将将漱了口,四喜就带着伊禾与吴忧到了高泉宫。
两个小姑娘自入宫以来,都鲜少见她,难免对她生分,于是行了跪拜礼:齐声道:“见过太后娘娘。”
伊束看得脑仁疼,这哪里像是两个娇养的姑娘,只道自己真是有负兄长所托,遂抬手道:“往后不必再我太后,咱们是一家人,你们要叫我姑姑,知道了吗?”
二人听着,相对一望,伊禾立时从地上起身到了伊束跟前,吴忧却是怔在原地,怯生生的不敢上前。
伊束先是伸手捏了捏伊禾的脸,这才对吴忧招手,道:“你也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见她心情愉悦,吴忧才提步上前,站在伊禾靠后的位置。
“姑姑。”吴忧顺从的叫了一句,仍然有些怕她的意思。
见这情况,伊束不禁腹诽道,这哪里像从前贵族教养的姑娘,畏首畏尾的,竟连这宫里的大宫女都不如。往后出了宫,都知道这姑娘是伊家人,真是丢了脸面。
想罢,却是不动声色的道:“乖乖,坐吧,我们一起用饭。”二人敛声屏气的坐下,之桃又添来两副碗筷,跟了自家小姐十几年,她是什么脾气,之桃清楚,所以她早已将餐具准备妥当。
席间,伊束就如寻常人家用膳一般为她们夹菜,又耐心为她们讲这宫里的规矩,哪里去得,哪里去不得,谁能结交,谁不能结交,都一股脑的讲了,这才慢慢打开了两个小姑娘的话匣子,殿里的气氛也渐渐回暖。
用完饭后,伊束又招呼她俩尝尝糕点,虽然之前吩咐过之桃照管她们,二人在宫里过得不错,可这糕点二人确实是不常得到。
见她们吃的高兴,伊束趁机说道:“你们在高泉宫住上一段时间,和桃桃学学女红,她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也是我们的家人。”话音未落,伊束就回头瞧了之桃一眼,似要将她融化在这笑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