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束起身,头晕目眩,江子羿连忙伸手将她扶住,想到昨夜她说“不吃”,才反应过来她恐怕没用晚膳就来向自己讨教了,这么久了自己竟未察觉,当真是糊涂。遂将伊束交给之桃,让她去侧殿中坐着,又去吩咐了小厨房备上几样吴地的早膳,请她与自己共进早膳
伊束坐在殿中醒神,经过昨夜江子羿的耐心讲解,她对这几个月的政事才有了相对清晰的认识,还有朝中各部官员的品行,政绩都有了大概的了解。她从未想过,江子羿是这般好相处的。眼下就要到了早朝的时辰,她回去再梳洗打扮已来不及,索性就在这里由着宫人伺候自己。
江子羿梳洗完毕后弯去廊下看了眼江疾,见他躺在那张小木床上睡得正香,也就不将他叫醒了,又想着他昨日只进了一顿,就吩咐了温准给他备上一些他爱吃的点心和肉食放在屋内的桌上,旋即摇头轻笑,他知道这一顿江疾是不会吃的,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硬气。
二人用过早膳后同行去上早朝,伊束步子小,跟在江子羿身后,见他昂首阔步,气宇轩昂的样子,直觉得他像画本子里说的宗室剑士,曾经她心里的江子羿是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角色,回到现实,此人只能手握笔杆,舌灿莲花,半分剑术也未学过,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体格,好相貌。
江昭与二人在太和殿廊下相遇,见伊束含羞带怯的带着笑意,第一次想不通她为何一见公叔就爱脸红,女子的面色,是无解的。遂上前向二人行礼:“见过公叔,见过太后。”伊束这才从遐想中回到现实,抬手道:“不必多礼。”
三人一道入殿,公布了关于科举制的一系列政策,并吩咐将景灏调为文职,即刻着手选址,建设书院,并在北京城四门城楼前张贴求贤令与各地适龄儿童入学的相关事宜,同时也下发政令,各地官员熟记政令,按律行事。
至此,中北科举制紧锣密鼓的推行起来。
已是下了早朝,伊束径直回了高泉宫中补觉,而平阳封宫中,江疾半梦半醒间听到门外有宫人向江子羿行礼的声音,就强撑着身子起床,不料手一滑,一个翻身就摔到了地上,待他回过神来,只觉得屋外的光线晃眼,屋中却冷飕飕的,遂习惯性的将双手环住,手掌在双臂上下摩擦,暖和了些,才又坐回床上。
江疾盯着屋外,正思忖着今日如何应对江子羿,就听见肚中一阵翻腾,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他不自觉的吞了口水,一转头就见屋中小几上放了许多吃食,凑近一看,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有香喷喷的小烤鸡,桂花糕,蟹肉煲云云,可惜放置太久,都凉透了,他此时在与江子羿赌气,心道江子羿恐怕没那么好心给自己吃食,于是他的执行方针是:你不哄我,我绝不吃!
江疾起身,将门轻轻一推,竟然开了,分明昨夜是上了锁的,他不可置信的走进正殿,见江子羿正在慢条斯理的进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想要破口大骂,话未说出口,就见江子羿抬眼,带着几分戏谑问他:“不够你吃?”意思是问他房中的吃食可都吃了?不能浪费。
“我要吃你的!”江疾想到昨日江子羿被他气急,他又小心眼的,心道我吃了那些东西,被你害死可怎么办?也就坚定不吃房中的食物。
不吃就不吃吧,果然上套了。江子羿想着,又撇了他一眼,道:“我吃,你看着。”说完,就全然将他忽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吃吧吃吧!吃死你个杀千刀的!”江疾见他还记着昨日之事,不肯叫自己一同用膳,就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而骂骂咧咧的回房任由宫人伺候自己更衣洗漱了,就为着待会儿,他还得去听江子羿授课,他想,他与这个小叔,恐怕是前世仇人,今生冤家。
江子羿见他走远了,才放下手中碗筷,对着他的背影狡黠的笑了笑,我看你下次还敢犯浑。
待江疾从长安宫听完课后,已是饿得直不起腰,但瞧见江子羿走在前面,就不服气的挺直腰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先他一步进了自己的小屋,只见又换了一桌的菜,这回是热气腾腾的吴地菜肴,莼菜老鸭汤,糖醋鱼,龙井虾仁,他想也没想就关上房门,扑上去大快朵颐,当第一口饭进入胃中,江疾感叹于自己重获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江子羿:你熊,我比你更熊
☆、叔侄和解
江疾平日里用膳很是讲究, 向来先汤后饭,这样养胃,可今日饿极了也就将这规矩抛之脑后,只管大快朵颐, 丝毫不怵江子羿会在饭菜中动下手脚, 待他酒足饭饱, 才又想起昨日与公叔结了梁子,虽有准备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可他万万想不到,今日会有如此惨痛的教训。
江子羿听说江疾用完膳就闹着出宫去了, 也懒得管他, 只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出多远。果不其然,还未过去一刻钟, 江疾就捂着肚子折返回宫, 知道自己着了江子羿的道, 饶是疼得汗如雨下也止不住破口大骂:“江子羿你个杀千刀的, 竟在饭菜中下了泻药,无耻之尤!小人行径!”又是直呼名讳,平阳封宫中的宫人内侍们都听得习以为常了。
半晌, 殿内轻飘飘传来一句:“我可没有!”带着几分得意。
江疾听他否认,顿时急火攻心,险些背过气去, 仍不死心的问:“若非泻药,我怎会腹痛不已?”总之他是不信自己不过一日不进吃食肠胃就脆弱成这个模样。
江子羿放下手中奏折,起身提步行到殿外,将身子倚在门上, 抱定双臂气定神闲的问道:“莼菜老鸭巴豆汤好喝吗?”笑意纯良又讽刺。
“你!”江疾正要再骂,可腹中是一阵翻腾,片刻后他就闻见周遭一股浊气,抬头一看,江子羿笑得更加刺眼,遂疾行去了恭房,一泻千里。
江子羿见状,摇了摇头复回到殿中继续批阅奏折,不禁感叹这宫里终于能安静几日。
那边江疾腹中痛如刀绞,已是没有力气再高声怒骂,他只腹诽着这江子羿最好别让他活着出宫,不然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编排他的机会。
如是想着,江疾心里舒服许多。
伊束大睡一日,醒来后已是晚膳时分,之桃一边服侍她洗漱更衣,一边将今日午后听到江疾破口怒骂摄政王之事讲与她听,伊束早已习以为常,无奈的颔首摇头,平日里她去旁听江子羿授课,这江疾刺头不说,更是习惯直呼其名,半分规矩也不讲,与江昭是两个极端。
“今日的奏折送来了吗?”他们叔侄之事,伊束不愿多管,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政事。
之桃见她整日张口奏折,闭口列国经典,只道她真是魔怔了,忍不住开解道:“送来了,太后昏睡一日,先用膳吧。”否则又不知要拖到何时了。
伊束何尝不想早些用膳,可不将奏折看完弄得明明白白,她寝食难安啊,“先传膳吧,我边看边吃。”如此安排,免得之桃聒噪。
“诺。”之桃恹恹的应了声,却行退去传膳,今日膳食比往日要丰富一些,毕竟一日未进,得补回来,不然时日一长,身子该有亏损了。
饭食就在眼前,伊束粗浅进了两口,就拿起案上的奏折翻看起来,边看嘴里还念着奏疏之事与列国经典之中的对应之处,不由得感叹一句江子羿还算是个实心人,没有糊弄自己。
一连看了几份,确定无一处不懂才放下奏折,安心用膳。
平阳封宫中,江疾上吐下泻整整一下午,早已脱水,嘴唇发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时还唇齿不清的辱骂江子羿,真是叫人没眼看,没耳听,江子羿也不计较,就晾着他。
江子羿批阅完奏折,又为江昭讲明今日朝政的处理之法和处理原因才起身准备用膳,内侍传菜完毕后,江子羿开口问道:“江疾呢?”一会儿没听他骂骂咧咧的,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温准立在一旁,想着江疾脱水的凄惨样,叹了口气如实回他:“上吐下泻,虚弱无力,正在房中歇息。”想着就可怜,可话又说回来,主子毕竟是他公叔,他如此不懂规矩,被整治一番,也是该的。
“还疼得厉害?”江子羿眉头轻蹙,听他如此惨状,到底于心不忍,起初他只想让江疾记个教训,可却忘记考虑,如此整治他,伤了底子该当如何,于是起身,向江疾房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