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古德霞就离开她几天,回去看看自己生病的母亲,刘达强就不管孩子的死活,发了烧也不带她去医院,还打她,往死了打她,他怕自己回来时发现,还把她锁在衣柜里……
“靠!你这是……你这是要杀了我?”刘达强吐出一口血痰,粘稠的血液糊了他的半边眼睛,他就像地狱里的罗刹,“我做鬼也
不会放过你的!我死也会拉上你们娘俩垫背!”
古德霞呆愣在原地,双腿发颤。她已经快站不起来了,她知道她也快要死去了,她不能陪在春妮身边了,她要丢下她最爱的丫头了……
那为什么不把这个恶魔也带走?为什么要留着他继续祸害春妮?
女儿的笑声好像鼓舞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她四下张望,看到了地上立着一只有小孩手臂那么粗的木棍。
她捡起来。
她一下、一下地朝着刘达强的脑袋砸下去,在春妮的笑声和刘达强的惨叫声中,一切都结束了。
……
“被告古德霞。”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响起,“公诉人说的话,你是否认同?”
古德霞抬起头,情绪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她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审判长的眼睛,可她又觉得,刘达强都死了,自己没什么可害怕的。
“法官,是我,是我把刘达强弄死的。”古德霞说着说着又哭了,“跟我的女儿没关系,判我几年都无所谓,你们给她找个好去处,求求你们,救救她……”
旁听席上也有低低的抽泣声,付小嘉从很久之前就开始鼻腔发酸,他很努力地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我是在问你,公诉人说的是真的吗?请回答我的问题,说是还是不是就行了。”审判长叹了一口气,又问了一遍。
“……是。”古德霞犹犹豫豫地说。
“那你为什么录口供的时候闭口不提?”审判长又问她。
“我怕……我怕影响春妮的名声。”古德霞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里,呜呜咽咽地哭着。
“唉……如果你及早寻求帮助,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今天这种地步。”审判长虽然深谙作为法官的职业操守,也知道这样的话在法庭上说并不合适,但作为一个女性、一个母亲,她的同情心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一直沉默着的女律师从这一场变故中回过神来,找到了自己发言的机会。
她正直、善良,也深深地被古德霞感动,迫切地希望法律的权威之下,能容纳这位老人的走投无路与无可奈何。
“正如公诉人所说,被告古德霞,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遭受侵害,这是正当防卫!”女律师义愤填膺地说。
商恺冷静地看着她,顿了几秒钟才发言。
“正当防卫需要在侵害发生的同时进行,古德霞行凶时,不法侵害已经结束,这不构成正当防卫。”
女律师话音刚落就后悔了,她确实是太心急了,才会情急之下犯这样的错误。
“难道你不觉得被告很可怜吗?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试问天底下哪位母亲,遇到这样的事情,能继续忍气吞声下去呢?”女律师问商恺。
“的确不应该容忍,可总会有别的解决办法。”商恺说着,语气和缓了一点,“我能理解辩护人的恻隐之心,但你的方向,完全错了。你一开始就不该自作聪明地去做无罪辩护,而是应该把眼光放在寻找真相上,在合理的范围内进行罪轻辩护。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过于强烈的胜负欲,还有投机取巧的小聪明,让你放过了对被告极为有利的细节?”
女律师被商恺说中了痛点,低下头一言不发。
没错,这些证据,本就不该是公诉人来提交的。
“本案案件事实清晰,证据完整,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我认为被告古德霞故意杀人罪成立,但由于情节较轻,且被告已满七十五岁,应当从轻处罚;再加上被害人一方有较大的主观过错,也应当做从轻处理。我的量刑建议是……六到八年。”
六到八年。
付小嘉在商恺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被告席上的古德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数字。
审判长看向商恺,又收回目光,然后继续用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庄严的声音说道:“本次庭审结束,审判结果经合议庭商讨之后延期公布。”
法警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古德霞离开了,旁听席上的人也安安静静地站起来,跟随着法庭工作人员的指引退出了法庭。
女律师犹犹豫豫地公众号:西图澜娅万事屋着文件,时不时看向公诉人席的商恺,眼神中有愧疚,却也含着感激,商恺用行动给她上了一课,估计这会变成她从业生涯中影响最深刻的一幕。
付小嘉坐在原地没有动,他看向商恺,商恺的眼神也凑巧与他相对。
一瞬间,付小嘉的心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托住,商恺安静地看着他,宛如海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神,莫名地让付小嘉的情绪平和下来。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棵经历过严冬的青松,又像一棵高耸入云的橡树……
第19章 起不出名了
付小嘉坐在原地没有动,反应过来时旁听庭审的群众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商恺公众号:西图澜娅万事屋好了桌子上的文件,抬头看到的画面就是小孩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红着眼圈巴巴地看向自己。
记忆中的付小嘉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他性格热烈又张扬,似乎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能让他烦恼的事情。可商恺还是比别人更明白,付小嘉最见不惯这种亲人间的生离或是死别。
毕竟付叔叔离开的时候,付小嘉才那么点大……
商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烈士追悼会上,那个躲在妈妈身后,惨白着一张小脸站在台上,用惊恐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世界的男孩。
就算他把内心的不安和恐惧掩饰得再好,可当现实撕开粉饰太平的面纱,把真正的丑恶揭露出来的时候,男孩还是会害怕。
付小嘉坐在倒数几排靠近过道的位置上,眼神追随着商恺从公诉人席走下来,停在他面前。男人一改庭上的意气风发和义正言辞,说话的口吻又是平日里什么也不在乎般的云淡风轻。
“走吧,我们回家。”
付小嘉那一瞬间有些晃神,好像思考了一下商恺说的“家”是哪个“家”。
他慢吞吞地起身,跟着商恺往法庭外走。
出门的时候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发现大多数人都走了,只剩下几位法警还在交接工作事宜,也许是在为了下一场庭审做准备。空荡荡的法庭正中间,审判长的桌前,漆过的法槌在灯光下孤零零地泛着微弱的光泽……
商恺带付小嘉出来吃饭,两人在日式餐馆一起吃拉面。付小嘉心里还在纠结古奶奶的事情,看上去病恹恹的也没什么食欲。商恺以为他是对面前的那份拉面不感兴趣,于是伸出筷子把自己碗里硕大的两只红虾夹过去递给他。
“你干嘛给我啊……”付小嘉原本的确没什么食欲的,但看到面前两只红彤彤的大虾,突然被刺激到了感官,嘴上这么说着,手却不受控制地夹起来咬掉了虾头。
“没什么,不喜欢。”商恺说着,低下头吃自己那碗缺了灵魂的海鲜面。
“不喜欢就放我碗里啊?”付小嘉嘀嘀咕咕地说着,已经利索地剥完了虾壳。
商恺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说不介意吗?”
付小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商恺说的是上一次自己给他煮猪油渣泡面时,跟他共用了一双筷子的事情。
“随便……”付小嘉不知道商恺说这个做什么,但就着那两只大虾,还是勉强吃了几口面。
回家的路上商恺专心致志地开车,付小嘉习惯性地在副驾驶座位上装死。
其实付小嘉有很多问题想问商恺,但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古奶奶的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了,他却好像还在梦里一样。其实说有多伤心也算不上,本来就非亲非故的,只是每周聊上一小时天的关系。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纵然是路人,心里大抵都不会好受。
可能商恺说得对,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中二病吧,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但实际上又那么弱小,那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