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眼光不敢当,不过,包括他在内过去的一些朋友能来监狱看我,着实令我很是感动。有些事,对于一个身处顺境的人,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对一名身处逆境的我来说,别人对我的点滴好处,都会令我刻骨铭心的感动。”
“你能有这样一种心情,说明你至少还不是太坏。”
“您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呢?”
“这也许是由于我在监狱里工作时间比较长的缘故吧。”
“是不是由于在狱中工作时间长,所见所闻的事例经历得太多了的缘故?”
“应该是吧!”
这时,杨凡内心顿时有些紧张,他知道一定是刚才自己的话语不经意间勾起了高科长往日不愉快的回忆来。杨凡略思索一下,连忙说:“其实,即使是身为阶下囚的犯人,也不是铁板一块的,不同的犯人之间也是千差万别的。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犯人也是人,是人就一定知道好歹的,虽说知恩图报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但同样真正恩将仇报的人也是极少的。”
“此事就不用多说了,我还有其事情要办,该走了。……不过,你的事情,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有关你减刑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的,你放心好了,但千万不要过早地让他人知道这件事,以免节外生枝。”高科长一反常态很严肃地交代道。
3
几天过去了。又一天,中队的邓队长来到杨凡的资料室,要杨凡替其整理一份近半年来国内外所发生的重大时事新闻,还说是供他参加即将举行党校大专班入学考试时用的。杨凡爽快地答应了邓队长的要求,并为邓队长手中递去一杯热茶。
邓队长在资料室里坐了一会儿,闲聊之中,他为杨凡带来了一个重要信息,即杨凡的减刑材料已经报送监狱法制科去了,中队提出的减刑幅度是二年半。这事,令杨凡听后很是激动了好一阵子,在杨凡看来,自失去自由后,这件事算得上是他劳改生涯中所遇到的最好的福音了。
“怎么样,听到这一消息后,有何感受?”邓队长今年仅有二十一岁,在许多方面仍带有孩提时代那好顽皮的习性。
“谢谢您为我带来了这样一个绝好的消息,谢谢!”杨凡十分感激地说。
“不过,这个事你一个人知道就是了,千万不要乱对其他犯人说。这可是一件十分保密的事情哩。”邓队长可能是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队长身份,所以,又故装正经地板起面孔警告杨凡道。
“我明白的,您放心好了。”
“对了,杨凡,我下一次考试时,你可要出力呀!”
“您放心好了,类似这样的考试也不只一次了,幸好每次考场就设在建新学校里,到时只要你及时将试卷上难以回答的问题写上纸条上,待我派人去给您倒茶水时,你立即将纸条交给那人带回,然后,等我为你做好后,再设法将答案送进考场供您抄写就是了,你以为如何?”
“行,这样就行了。但是,你派去的那个人最好是醒目一点的好,决不可因此而误了我的大事啰。”
“这一点,您尽管放心吧,我派去办此事的人,都早已是老‘运动员’了,对此项业务已经很精通,决不可能误事的。更何况是您邓队长的事,我一定会更加留心办理的。”
“杨凡,你怎么会读那么的书,要是我呀,看到书就头都痛,如今想拿一个大专文凭也只是形势所迫,要不然的话,就是打我一顿也是不会干的。”
“我的情况与你有所不同,我家在农村,祖祖辈辈都以务农为生,要是不努力读书的话,就只有子承父业,继续作一名农村人了。而你却不同,读不读书无所谓,反正到时就是一名理所当然的监狱干警。特别是监狱不比一般的企业,企业可以因经济萧条或经营不善而破产倒闭,而监狱则不会,相反,外面的经济愈萧条,老百姓越是民不聊生,监狱的生意还会越发兴旺发达。”
“杨凡,你这样说就很不恰当了,监狱作为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是为无产阶级专政服务的,岂可与一般企业生意经营好与坏相提并论呢?”
杨凡知道,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所揭示的是一个深层次问题,但现在实无继续争论之必要,所以,他改口说:“邓队长批评得是,我刚才不过是随说说罢了,要论政治思想觉悟,我那能跟您比呢?不过,说一句大实话,监狱所关押的犯人越多,则所需监管干警也就越多,前不久,监狱还专门在建新学校举行了一场招干考试,那天前来报名参加考试的监狱干警子弟还不少哩。从这个意义上讲,监狱里的犯人越多,对促进狱中干部子弟就业还是大有帮助的,对吧?”
“那倒是的,我自己就是去年经过招干考试而成为一名监狱干警的。近几年,由于从各地看守所送来的犯人愈来愈多,监狱已增建了好几栋监舍,但仍显不够用,为了应付日益增多的投牢犯人人数,仅近两年里,监狱干警就新增了上一百名。”
“噢,对了,邓队长,您觉得今年第一批减刑犯人名单会在什么时候公布?”
“这说不准,应该同去年差不多吧。我估计,最可能要等到三月下旬才行,你不要心急嘛,既然中队已经为你呈报了减刑材料,什么时候能减下来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您说的很对。无论怎么说,今天确实非常感谢您为我带来了这么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不用谢,你的减刑材料是我亲自填写的,所以,我才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噢,原来如此,那在我的减刑材上有没有为我美言几句?”杨凡笑道。
“那还用说,你是中队犯人积委会的主任嘛,即使没有功劳,也还用苦劳嘛。”邓队长也笑道。
4
转眼已到了三月底,但有关减刑的消息仍音信全无。
三月三十一日晚,杨凡正在建新学校加班,忙着校对最新一期的《建新报》清样,这时,高科长也来到了学校资料室。
高科长一进资料室的门,就轻声对杨凡说:“你的减刑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二年一个月。另外,监狱将定于四月五日在舞台上隆重召开今年第一季度全监服刑人员减刑宣告大会,这是将要书写的标语内容,从明天开始,你要组织图书组的人尽快做好与此有关的各项筹备工作。”高科长说完,将写有标语内容的字条交给了杨凡。
杨凡听说自己竟然减了二年一个月的刑期,内心大为开心,忙说:“太好了,高科长真是太谢谢您了。另外,您尽管放心,有关这次减刑大会的各项筹备工作,我会尽快布置任务,力争做到最好,大会所用的标语,我明天就开始把它写好。”
“也不用太紧张,还有好几天时间供你们准备的。”
“我明白的。”
“怎么样?对减刑幅度还满意吧?”
“满意。说实话,我原想能减到一年半时间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能一次减到这么多刑期。不过,说到底,这事还得感谢您才是,要是没有您的帮忙,不要说能减到二年一个月,就是能否有机会参与这批减刑都还很难说哩。”杨凡感激地说。
“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毕竟你为图书组、《建新报》和你们中队做了不少工作,出了不少力,科里和中队大家心中还是有数的。”
“无论怎么说,我心里也是很有数的,您对我的帮助令我打心里很是感激。”
“其他就不用说了,以后继续好好干吧,争取今年底再拿一个立功奖励,好像至今为止,今年你已经在《新人报》上发表了五篇文章了吧,再有三篇,不是又够一个立功的条件?”
“是的,多谢你的关心。噢,对了,我这里还有几罐没有喝完的啤酒,现在您就把它当茶喝了吧?”杨凡说完,从一个纸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来递到高科长手上。
“另外,到今年年底,你就已经投牢两年多了,再好好努力一下,争取到年底时再拿一个省级改造积极分子的奖励。”高科长边喝着啤酒边说道。
“我听说,每年省级改造积极分子的名额非常有限,一个中队几百号犯人,只有三四个评选为省级改造积极分子的指标,由此可想而知,其竞争是非常激烈的。”
“但你有他们所没有具备的优势条件,你是中队犯人的积委会主任,又是学校图书组组长和《建新报》的主编,所以,论能摆在桌面上的条件,你们中队几百名犯人中,又有谁跟你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