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功夫,封季玄为了褚玥,竟然将新受宠的叶昭仪降为更衣的事情传入各个宫中,于是宫中大大小小的人都开始注意起名不见经传的褚采女,卯足了劲去打探消息,打算登门拜访。
结果更震惊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德胜竟然一早宣旨请褚玥迁居映月宫,足以见得皇帝盛宠,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落得叶昭仪一般的下场。
褚玥本来没病,待秦御医开了药,便私下将草药分开,单独拿了那几味治疗内伤的药要胭脂盯着熬好,不过几日果然内伤渐渐痊愈,胸口也不再发闷,只是更让人头疼的事情却与日俱增。
“采女,宛婕妤又带着礼物来登门拜访了。”胭脂无奈地拿着药进门,“这几日陆续有人拜访,都被您推了去,脸皮薄些的,或者位高权重些的,便不再来了,唯有宛婕妤……每日都来,一日比一日气焰嚣张。”
褚玥吹了吹药,随后一口饮入喉,苦的皱了皱眉:“她为何如此执着于见我?跟我有仇?”
这个宛婕妤倒是不曾在褚采女的日记中出现过,她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对于这种脸皮厚又心怀不轨的后宫女子无甚好感。
“采女……公众人都知道,宛婕妤不受宠,很少能见到圣上,她连番上门,怕是需要拉拢新受宠的妃子来巩固自己地位……”胭脂自打跟着迁居映月宫,便机灵了许多,有了之前褚玥给的银子,四处打点,消息灵通了不少,“她之前也拉拢过叶昭仪,但叶昭仪恃宠而骄,根本不理睬她,现在您和叶昭仪有点矛盾,而且又有受宠倾向,她便过来拉拢了。”
“哦,原来如此。”褚玥神色淡淡,并无什么反应,她一向厌恶后宫女子的勾心斗角,若非为了褚采女,她也不愿意留在这后宫妇人一隅之地,跟着干些勾心斗角的戏码。
“我还病着,谁都不见。”
她翻身躺下,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门被推开,铮儿摔进门内,跟着跪在地上恳求道:“宛婕妤,我们家采女身子不便……”
宛婕妤嗤笑一声,抬脚进了门,对上褚玥毫无波澜的眸子,心下一惊,随即面露笑容,亲和力十足地朝着床边走过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药碗:“哎呀,可是打扰妹妹吃药了?真是抱歉,我日日登门,挂怀妹妹身子,可总也见不着,所以刚刚着急了些……”
她面露担忧之色,握着褚玥的手叹息道:“叶昭仪怎得这般狠毒,竟然将你这般病弱女子推入水中……唉,幸亏皇上救了妹妹你,如今你迁居映月宫,荣获圣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宛婕妤出身好,生得明艳妖娆,有一副姣好的皮囊,又擅长变脸伪装,上来便三言两语奔着打探虚实来的,又不会让褚玥觉得过分,着实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
褚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被她身上浓郁的香粉味道弄得鼻子不舒服,倒也没有失礼,柔弱淡笑:“多谢姐姐关怀,只是我身子不便,怕过了病气给姐姐,故而才……”
“不碍事不碍事,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叶尚书家教森严,礼数惯来周到,他教出来的女儿又怎么会无故失礼呢?”宛婕妤故意提及褚家,果然见褚玥面色微微变了,心中得意自信,面色愈发惋惜,“褚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妹妹你受苦了。”
褚玥家道中落,没有后台,她这次过来,十分有信心能够让褚玥跟随自己,成为争宠的力气。
“妹妹,这深宫之中日子不好过,从前你吃了不少苦头……日后只要咱们姐妹同心,定能披荆斩棘,任何难关都难不倒咱们……”宛婕妤语气中多了几分热络亲昵,想要套近乎,尽快将褚玥拿下,“区区叶昭仪算什么?她惯来骄傲自大,如今自食其果,日后断然不敢再找你麻烦……日后有我护着你,看谁敢再欺辱于你?”
她拍拍褚玥的手,目光有深意:“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却不想,褚玥定定看她一眼,再次抽回自己的手拢在袖中,婉言道:“姐姐所言自然有理,只不过叶昭仪一事……唉,其实是个意外,我无意与人结仇,后宫姐妹众多,我不过是后宫中沧海一粟,不值得姐姐如此厚爱……”
“你……”宛婕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宫人,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褚玥点点头,满脸无辜,语气却坚定:“劳烦姐姐关心,我这药怪得很,吃完便有些倦意,每每要睡上一两个时辰才能清醒,姐姐还是先回去吧。”
“褚玥,你真是不知好歹!”宛婕妤站起身,咬了咬唇,眼底泄出几分愤恨,随后恨恨一甩袖子,“你好好养伤……咱们,来日方长。”
褚玥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姐姐慢走。”
第七章 嫁祸
宛婕妤怒气冲冲地离开,封季玄带着德胜从走廊拐角出来,眼神似笑非笑:“宛婕妤吃瘪了……难得。”
德胜自上回被警告,再不敢帮着褚玥说话,只好低头不语。
封季玄瞥了他一眼:“吩咐御膳房,午膳朕在映月宫用。”
“是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德胜露出一个恭敬放松的笑容,连忙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回头却见皇帝已经掀起衣袍进了屋,连忙挥手让宫中宫人退下,自己跟了上去。
“采女,这松糕糖正热乎,您吃一点,省得苦味一直含在嘴巴里……”胭脂正准备给褚玥拿松糕糖,扭头见一抹明黄出鲜在门口,登时吓了一跳:“奴婢……参见皇上。”
褚玥挑了下眉,很快低眉顺眼地下了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身吧,你还病着,不必多礼。”封季玄打量她一眼,几日不见,她气色似乎好了不少,只是房间里还是布满了浓郁的药味,连带着看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精气神,“躺着。”
他顺手拿起一块松糕糖坐在床边:“药很苦?”
褚玥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对上封季玄平静如水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默默收回目光,转变了一个娇羞的神色:“臣妾……已经习惯了。”
封季玄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那晚的女刺客,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褚玥脑海中飞快旋转,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压着心底的波涛汹涌,怯怯抬头,害羞地抬手捋了一下头发:“皇上?”
封季玄看了她片刻,冰冷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将松糕糖递到她唇边:“吃吧。”
“谢皇上。”褚玥面露感激和惊喜之色,正打算接过松糕糖,却见封季玄执意不松手,甚至往她唇边送了送,“张嘴。”
他说:“朕喂你。”
一旁守候的胭脂几乎激动地要蹦几下,恨不得扑过来抓着褚玥的手把人往皇帝怀里送,最后被德胜悄悄拉到门外守着,依旧探头探脑。
褚玥却没有那么乐观,封季玄一看便是冷心冷情之人,虽然她计划着要吸引人注意,可褚采女不过是落水被他救了一次,换宫殿便罢了,突然这般宠溺,绝对不正常。
“谢皇上,臣妾……”褚玥极力模仿褚采女娇羞胆怯的神色,轻轻咬下那块松糕糖,“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是么?”封季玄瞳孔深深印着她仓惶娇羞的面容,脑海中却掠过那一夜女刺客目光冰冷嗜杀的模样,分明与眼前之人判若两人,却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猛地神色一变,宽厚的身躯出其不意地朝着褚玥压了过来,大手看似亲昵地落在她脑后,实则不动声色地按上某处穴道,能够感觉到她瞬间的紧绷,倏尔很快放松下来,似乎疑惑又害羞地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如同受了惊的兔子:“皇上?”
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褚玥心跳如鼓,并非激动害羞,而是警惕防备,表面放松自己的身体,实则小手落在封季玄身侧,随时准备出手自保。
僵持之际,门外忽然传来软糯的童音:“父皇在里面吗?母妃,我也要看褚采女……”
褚玥诧异一瞬,只见封季玄迅速松了手,按着她躺下,表情恢复了波澜不惊,扬声道:“君徽,进来。”
‘吱呀’一声,门打开。
曲昭仪一袭白色素裙,略施淡妆,神色间都是淡淡的笑意,有种如梦似幻的美感,手中牵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包子,扎着双髻束蓝色发带,穿着一身尊贵华丽的蓝色锦衣,一看到封季玄,眼神噌的一下亮了起来,飞快松开曲昭仪的手,朝着封季玄飞扑过来:“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