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士兵也是无不憧憬地说道:“听说皇帝陛下还要再次接见您呢。”
“那是我的荣幸。”曼弗雷德微笑着说道。
就在不久前, 这片区域的上空结束了一场激烈的空战, 此刻地上目之所及是一架又一架的飞机残骸, 满目疮痍,其中有不少还是他亲自击落的。
而那些残骸里,是一具具已经血肉模糊的敌军尸体。
曼弗雷德停下脚步,驻足凝视着那几具尸体,接着摘下头顶的军帽拿在手里,整个人看起来沉默而庄重,向这些已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敌人致以哀意和敬意。
他很清楚,这场已经打了快三年的仗其实并没有什么正义的一方和非正义的一方可言,参战的几个强国都不过是为了使自己能够瓜分到这个世界上更多的资源,从而一点点地把整个世界都卷入了战火中。
但他是个军人,对他而言,军人的“正义”就是为自己的国家献上忠诚。那么同样的,眼前这些逝去的英军飞行员也不过是在践行他们的“正义”,以生命为代价去践行。
【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是什么时候吗?】
【嗯,记得,那年随部队去巴拿马,有一天我所在的队伍在回营地的路上遭到了当地武装组织的伏击,我开枪射杀了对方小队的头目,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尽管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这样的一天总会到来的,但第一次杀人的那晚我确实过得很煎熬,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改变了……你呢?】
【第一次在执行任务中开枪杀人后,我整整一星期都恶心得吃不下饭。甚至在想,再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该怎么办,如果未来我真的会变成这样一个魔鬼,那么我宁肯现在就自我了尽。】
【实话告诉你……我也这么害怕过,我奥利弗.格威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对生命还是抱有尊重与敬畏的,我虽然不想做一个圣人但也不想做一个那么恶心的人。所以,我每次都告诉自己,你是为了你的国家而杀人,但你仍然要敬重那些被你杀死的敌人,并且要对活着的生命更加敬重。不以自己杀死的敌人数量庞大而欢喜、得意,而要始终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去杀人……这样,才不会变成一个只有兽性的刽子手。】
曼弗雷德睁开双眼,将军帽戴回到头上。
回想起曾经和奥利弗聊天时聊过的话,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继续向前走视察着。
“上尉,就是这架飞机,当时情况好险,还好上尉你反应快。”一个士兵在发现了其中一架飞机的残骸后,立刻汇报道。
曼弗雷德也走上前去查看那架险些击落了他的飞机,原本按照他的飞行经验躲过那一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没想到那架飞机调转方向的速度会那么快,超脱了他飞行经验的认知,显然应该是架最新款的飞机。
“……是格威航空的飞机。”曼弗雷德在看到机身一处上印着的logo时,意味深长地说道。
有着一份兴奋、有着一份无奈,但更多的是坦然。
兴奋于自己又赢了他,无奈于与他成为了敌人,却又坦然于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因为他们都只是在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
而身后的士兵们并不清楚自家上司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在看到格威航空的logo时说道:
“对了,上尉,美国也已经宣布参战了,加入了英国法国那一派。”
“美国最终会加入进来是肯定的,迟早的事情。”曼弗雷德淡淡地说道。
抬起头,仰望着那阴沉沉的天空,黑云密布,寻不到一丝光亮,看不到这片阴霾的尽头,一如这场望不到头的战争。
……
美国芝加哥——
书房里,奥利弗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笔在纸上随意地写两道画两道。
书桌上,一侧是一些飞机设计草图,另一侧是曼弗雷德寄给过他的那些信。最后一封是去年圣诞前夕收到的,祝他们一家圣诞快乐。自从这场大战爆发以来,曼弗雷德寄给过他的信要么是节日祝福的,要么就是祝米兰达生日快乐的,至于其它的话就并没有在信里说太多,毕竟二人的身份都很敏感。而最后一封“有意义”的信,还是三年前战争爆发前寄来的。
而那封信最后的话,这三年来奥利弗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作为一个军人,在战场上拼杀是我应该为我的祖国所献上的忠诚,但我更希望的是和平的到来。我不知道战争能否带来和平,但我会一直期待着。】
和平会到来吗?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就算这场战争结束,也仅仅只能换来暂时的平衡,而这种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胜者担心胜利果实保不住,败者又憋着一口气要卷土重来。
自从美国参战后,军事部的人,包括他曾经在部队时的上司都找他聊过,作为如今美国数一数二的航空制造商,他们希望他能够设计出威力更强的战斗机,尤其是针对德国空军的。
就在奥利弗陷入沉思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小脚丫“哒哒哒”跑来的声音,而那光是听着脚步声就能让人感到欢快的声响也瞬间把奥利弗从沉重的思绪中抽出。
只见扎着个丸子头的米兰达怀里抱着个足球欢快地跑进了书房,一刻也闲不住地又蹦又跳道:
“爸爸,足球,足球,踢足球!”
奥利弗想起自己确实答应了女儿周末上午要陪她踢足球。
舒心地笑了笑,当即把手中的笔随意丢到了桌子上,从座椅上站起来,舒展了下自己久坐后稍微有些不适的筋骨:
“好,这就去。”
……
花园里的草坪上,奥利弗带着米兰达玩儿足球。
才两岁半的米兰达毕竟还太小,不怎么玩儿得了足球,更别提踢得好赖了。更多的是奥利弗在一点点地引导她,让她玩儿得高兴就好,而且他也发现米兰达真的很有运动天赋,运动神经相当好。
艾琳则坐在一旁的草坪上,拿着画笔和速写本,把那边父女俩踢球时的场景画下来。自从米兰达出生以来,这几乎成了她闲暇时间的一大爱好,把他们一家人的日常生活用速写的方式记录下来,如今已经积累成了一本厚厚的画册。
至于她现在的另一大爱好……就是设计童装了,米兰达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亲手设计的。
最初她在事业上的计划构想是等到AIN女装方面发展稳定后,就试着发展一下男装,就连奥利弗这个免费试衣模特她都预约好了……然而她现在发现她对童装更加感兴趣,米兰达就是她的新晋小模特。
疯玩儿了半天后,米兰达也是留着一身汗、沾着满衣服的青草坐回到艾琳的身边。
艾琳帮她重新扎好那已经飞散凌乱的丸子头,奥利弗则是把她的小水壶拿了过来,喂她喝水。
咕嘟嘟喝了大半壶水,喉咙不再干燥后,米兰达出声问道:
“爸爸,‘打仗’是什么?”
一个两岁半的孩子突然丢出这么一个问题,奥利弗和艾琳都始料未及,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奥利弗反问道。
米兰达皱了皱小眉头,“是昨天托尼和我说的,他说他爸爸要去打仗了,不能陪他过下个月的生日了。”
托尼是米兰达平时经常一块儿玩儿的小伙伴,而托尼的爸爸是个军人,已经接到了部队下达的通知,即将奔赴欧洲战场。
艾琳不知道该怎么给女儿解释这个词汇,毕竟这个词汇太过残酷,且不说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理解得了,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希望一个两岁半的孩子现在就去了解这些。
这时,奥利弗倒是用讨论天气阴晴般的语气平淡开口道:
“打仗就是一伙人和另一伙人打架。”
“你——”艾琳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么一个解释。
奥利弗却是挑了挑眉,回给艾琳一个别在意的眼神,“我有说错吗?事实不就是这样吗?多通俗易懂的解释。”
艾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还真是高度凝练出精髓的解释。
米兰达的小眉头则是拧得更紧:
“托尼的爸爸为什么要去和别人打架?打架不好!所以……打仗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