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风+番外(5)

于是许池说了分手。

可是海早哭了。

一个人的眼泪居然可以流得这么快这么多,刚流下两行,眼眶已经又盛满了。

许池看着那些泪水,仿佛是落在他心上某处,他那颗坚如磐石的心脏轻易地因为这些水珠的降落而下陷,变得潮湿,沉闷。

他心里下了一场夏天的雷阵雨。

海早扑到他怀里说不分开,许池看着海早发顶,海早的头发在阳光下会泛出一点栗色,很有点童话的色彩。

许池没想到他会对海早这样心软,连推开他都做不到。以前在昏暗的角落,许池被四五个人围攻,那么多人都制不住他,他向来落不了下风,可现在他手边的空气仿佛因为突发某种未知的化学反应凝固成实体,阻止他抬手推开海早。

海早看上去很很瘦,但他并不瘦的嶙峋,而是每个部位都有恰到好处的肉,身体线条的每一个弧度都圆润得柔软。

有一点像猫科动物,仿佛没有骨头。

是已解冻化暖了的春水温柔的包裹。

许池拥住他的春水,他终于想明白他是误入破败庙宇被美貌妖精迷惑了的书生,在他被诱惑着第一次动了凡心就已经太迟。陷入太深,再难抽身,于是他放弃挣扎放纵自己继续坠落。

“不会放开你了。”

怎么海早老是在哭哭,不可以要坚强一点!

第八章

许池一直很后悔让海早一个人面对出柜这件事。

许池想过海早父母不会轻易接受他们的事,但没料到他们会舍得对海早动手。

以前上学时有看海早做派不爽的人放学在学校后的巷子堵他,他们其实也不敢做过火的事情,只是勒索了海早一些钱,顺带把他的脸擦伤了。

海早被堵着时温顺地很,人走了转头就找了许池告状,当天晚上许池一个个找了那些人证明了自己在学校里人人忌惮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是他没办法对海早的父母动手,而且追更究底,是因为他,海早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才会和父母决裂,但就算顶着父母的反对,海早还是踏出了家门,回到他身边,在与他相拥在路灯下。

虽然海早没说过,但是从他的衣着用度,行为举止,都能看出他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虽然也不至于是学校里传的什么豪门小少爷,但肯定有优越的家境,大概是不知道“苦”字的写法。

长到二十几岁,还是被父母宠爱的小孩,别人都在社会的泥潭里摸爬滚打,他自撑了一把伞飘飘然走过去,连鞋面都不曾溅上一滴泥点。

许池在很早意识到他和海早在家庭方面难以逾越的距离,为了缩短那么一点,他高三拼命一年考上重本,拿了四年奖学金,毕业削尖了头挤进大企业,用了三年时间往上爬,从一个小小的职员做到主管,和海早一起贷款买了一座小房子。

许池感到一点恐慌,他觉得他还未长得参天,还不能将海早紧紧庇佑在他的枝叶下,而海早现在失去了他的伞,许池害怕不能为他挡住风雨,怕他的衣裳被淋湿。

或许这是一个海早真正成长的契机,他总该看到他伞外的世界,在磨难中去造一把自己的伞。

但许池不要他的海早受苦。

海早就该一辈子生活在蜜罐里做永远十七岁的少年,遮风挡雨的事由他来做就好。

他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用每一次加班应酬,每一次与同事或对家间的交锋铺成他向上的阶梯,攀爬陡峭的山峰谈何容易,明里有永远散发着九伏天热度的日头灼灼,暗里有突然出现的不起眼的绊脚石,许池难免脚滑。摔得头破血流不过是常事。

但在他亲吻海早前,一定会记得抖落一身的凄风苦雨,向海早献上一个干净的,有一点点湿润的吻。

他生长得很快,这种过于快的生长速度让他感觉到一点生长痛。

有时突然看到镜中的自己,许池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和十七岁时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

尽管外貌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那点少年意气散得一干二净,所有棱角被磨得圆滑,遇到水火不容的人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用武力解决,而是还能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客套两句。

他把成年人间的规则学习得很好,运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他这样一个被社会打磨得彻底的人,偶尔会在海早面前生出一点自渐形秽,他那双透彻的眼睛会否将他看穿呢?

也生出一些海早喜欢的会否是一个老于世故,精谋计算的许池的忧虑。

从某一天,许池感觉到海早对他的躲避,海早不会再在许池在书房工作的时候突然闯进来撒娇着躺在他腿上,每天早晨的那个临别时的吻他也失去了,许池在某个深夜惊醒,怀里空落落的,海早背对着他躺在距离他一拳距离的地方,海早离他很近,许池甚至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但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触碰。

许池在多年前海早流泪的午后发誓不会再放手,但是海早总是让他太过心软。如果哪一天海早对他说他不喜欢了,许池大概会被他的话杀死,他不能容忍海早的离开,他想象不出要怎么生活在一个没有了海早的生活中,却也不能忍心把他桎梏在身边,看他痛苦。

所以那个深夜他一夜无眠,凝望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背影,却没有触碰的勇气。他不去问,只要海早不说,他就可以维持表面的平静,假装他们间无事发生。但是海早还是说了分手。

海早的泪水对许池来说是生化武器,溶解他的细胞,让他分崩离析。

许池没办法不让他走。

他终究意难平地问出那个问题:“你说分手,难道一个理由也不给我吗?”

海早的回答把他的思绪拉扯到情人节那天。

公司并不会因为情人节而减少工作,许池终于处理好手头的工作时离赴约的时间只剩二十几分钟,他在赶往约会地点的路上才突然意识自己两手空空,正巧路过花店,被因为情人节到来摆了一门口的玫瑰晃了眼,鬼迷心窍买了99朵。

海早太多年没有过敏过,许池运行一天的脑子负荷过重,难得着急忙慌,cpu过热,他竟然忘记了许池对花粉过敏的事。

海早的回答出乎许池的意料,但许池的心里却生出一点庆幸——海早的理由不是他不再喜欢。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还没有走到不可转圜的地步?

许池开始后悔刚才在海早离开时没有追上去了,只要存在哪怕一点回旋的余地,他都不可能让这个手分成功。

感觉没有修好但还是先放出来了,终于写到要写的地方了(◦˙▽˙◦)

第九章

海早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时,海早已经因为那一罐啤酒睡过去了。

何厚刚把他安置好,海早的手机屏幕就在黑暗中幽幽亮了起来。

是许池。

海早为他设置了来电专属铃声,是一首热情直白的情歌,何厚第一次听到时还因为这两个大男人用这种歌曲的腻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情歌依然甜蜜的与从前别无二致,唱着热恋的甜蜜,可用它的人之间关系却已经不知不觉变了。

大概是心里堆了事情,又喝了酒,海早睡得很沉,铃声热闹响着也没把他吵醒。

铃声很快沉寂下来,何厚犹豫着要不要回拨时,许池又打过来了。

何厚替海早接了这个电话。

不等他说话,许池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海早,你的行李还在这里,你找个时间来拿吧。”

“那个……许池,我是何厚,海早他睡了,现在听不了电话,要不我和他说明天让他给你回电话?”

许池大概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要不是背景突然出现“嘭”的一声,何厚还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良久许池终于开口,“行。”何厚总觉得他从这一个字里听出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何厚突然意识到,海早和许池分手,东西都没拿走就来到了他家,深夜他还替海早接了个电话说海早已经睡下了……怎么看怎么想趁着海早和许池分手上位还挑衅前任的小三……

何厚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联想那个可疑的背景音,他仿佛感觉到了许池的怒火。

许池确实很愤怒。

他后悔没去追海早的时候,突然发现海早走得太匆忙,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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