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二皇子压抑内心喜悦,躬身回道。
……
二皇子意气风发地筹备江南之行,工部来钱可一点不比吏部慢啊。
京城有他母妃邓淑妃、邓家和蔡震元等人在,他也不担心。
倘若他做好此次江南之行的表面功夫,回来说不定父皇会直接立他为储君。
……
用两日,祝妤君细细地将太子身上的毒捋一遍。
最轻微的一种,在她第一日替太子施针时便解了。
她告诉外祖父,外祖父惊讶一瞬,感叹她医术精湛胆子大外,没再说什么。
第二种毒听似可怕,但诊脉后祝妤君确定亦不难解,汤药辅以药灸,三日可。
此毒解完,太子行动范围不必限制于厢房内。
接着还有五种毒是祝妤君有信心的,会麻烦些,且太子要遭些痛苦。
真正难的是最后三种。
不是没方法,是每一种方法皆凶险。
祝妤君与外祖父商量完,决定先解前几种有把握的,剩下三种再做打算。
毕竟解完七种毒,太子可以安然无恙地活过今年六月,还至少能延寿三到五年。
今日太子开始服用祝妤君配的新药和药灸。
太子看向丫鬟手中药碗。
汤药比他之前喝的浓不少,颜色深到近乎黑色。
丫鬟手稳,汤药上没有一丝晃动的波纹。
似乎凝固住了。
像一面铜镜,甚至比铜镜还清晰。
倒映出他尖瘦的脸。
太子有一瞬间犹豫,这药,怕是很难喝。
抬头看见祝妤君满是期待的干净目光,他轻松一笑。
喝药啊,是小事。
“药不会苦入口也顺,太子趁热喝。”祝妤君信誓旦旦地说道。
太子顺从地点头,他选择再次相信六小姐。
丫鬟舀起一勺。
浓的能在汤匙上立起来。
太子一口含下。
噗……
什么玩意。
没错,他是没尝到苦味,因为入口后腥臭味儿已经堵死了他味觉。
药喷出来的一瞬,太子有拿条死鱼塞祝六小姐嘴巴里的冲动。
六小姐大约当他是傻子。
入口顺?
有谁见过吃死鱼入口顺的!
第216章 变好
祝妤君一脸惊讶,“老太医说殿下不怕吃药的。”
哪怕用温水漱了口,口中残留的腥臭味仍令太子不停地抽气。
“太子不能不吃药。”祝妤君说道:“趁热没那么苦。”
太子扭过头,暂且不想理祝妤君。
除了觉得六小姐有些坏,太子还在自责。
他是负担。
如果不是他贪嘴,在谢昭仪宫中吃下那碗酥酪,便不会中毒。
多活八年已是上天恩赐。
不想死,但他明白这般活着没有意义。
几年前便想明白了。
他是个废人,顶着太子身份,治国理政一窍不通,但活着对父皇是种慰藉。
所以他会微笑地活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不让父皇和关心、保护自己的人难过。
至于身上疼痛,习惯了会麻木,譬如现在,只要不是像祝六小姐那样拿针扎他骨头,他都没知觉的。
祝六小姐出现之前,他每天身上沉甸甸像石头一样,挺好。
痛都不在乎了,药苦不苦又有什么打紧,何况张老太医为了让他好受点,汤药都尽量减少苦涩感。
大家对他很好,不能皆大欢喜,却很温暖。
这种温吞等死的生活,在荣亲王府和张老太医竭力称赞的六小姐出现后结束了。
太子觉得祝六小姐压根不想给他好日子过。
第一次见先骗他能好,然后变着法子折腾他。
针扎也罢,他确实为此睡了好觉,接着又哄他下棋看书。
当了八年石头,他怎么看得进去。
真没想到六小姐生的那般美好,心却黑到连一个将死之人也不肯优待。
拿这种药给他喝,显见是想恶心死他。
祝六小姐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劝吃药。
太子越想越委屈,眼角是淡淡的粉色和泪光……
祝妤君愣住了。
太子已过弱冠之年,但五官精致黑发及腰,肤白如雪瘦弱似柳,看起来比连二公子年纪还小。
这副模样,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祝妤君挑挑眉,面对柔弱的太子,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可太子心结不打开,除了最后三种毒难解外,将来也无法胜任储君之位。
“喝不下吗,为什么?殿下可以告诉民女。”祝妤君自丫鬟手中接过药碗。
味道真难闻,祝妤君嫌弃地揉揉鼻子。
“我要喝老太医配的药。”太子闷闷地说道。
“药灸必须配新药。”祝妤君嘴角一勾,太子开始反抗了,挺好,继续道:“殿下不说出想法,民女如何知晓,老太医一直夸殿下,民女以为殿下真的特别能忍耐。”
太子笑意有几分凉,“说了感受又有何用,不过徒增烦恼。”
“怎会,譬如殿下告诉民女为何不肯喝药。”祝妤君锲而不舍。
“一股死鱼的腥臭味,如何咽下。”太子情绪难自控地起伏,原本麻木的胸口,忽然浮起慢慢啃噬他血肉的钝痛。
太子决定待情绪缓和后,连味觉也舍弃,直接将汤药咽下。
祝妤君笑道:“民女还以为殿下尝不出味道,如此民女去换一碗药,另一碗入口更顺。”
太子嘴角一抽,原本便不太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白到发青。
入口更顺,是不是意味着更难喝?
片刻功夫,祝妤君端新药进来。
不烫不凉温度正好。
太子笑不出来了,但觉悟仍在,长痛不如短痛,一饮而尽。
不腥不苦,还有点甜,比老太医配的药好喝。
太子不解地看祝妤君。
“不用担心,药性相同,前面用的药材便宜些,民女以为太子没有味觉,想省点用度。”祝妤君开始准备药灸。
太子忍不住咳嗽。
药灸时祝妤君没有激太子,问太子哪里舒服,哪里不舒服。
无奈太子皆是摇头。
三日后,乌黑的血水顺着足底针孔缓缓流出。
祝妤君喂太子吃一颗安神药,让太子沉沉地睡一觉,醒来第二种毒便解了。
为太子足底包上草药,祝妤君与张老太医去了外间。
“六丫头,太子肯表达意愿了。”
看着太子一点点好转,张老太医心里很激动。
所谓肯表达意愿,是最后一次药灸时,穴位有变化,祝妤君为护太子心脉,同时行了针。
其中一针会另人产生灼烧感,太子以为药灸的火烧到身上,提醒了祝妤君一句。
“不够,太子身上痛感仍很微弱,若心结打开,在第五种毒解除之前,太子每天都需要孩儿行针才能止痛。”祝妤君道。
“是吗,那慢慢来便是。”
张老太医满眼疼惜,靠行针止痛,那还不如第五种毒解完再打开太子心结。
“对了,六丫头,王府的连二公子还在京城未走。”
张老太医说了他请内侍带话给连昭廷一事,“皇上未明言,不过连公子留在京城不合适。”
确实不合适,但祝妤君隐隐地希望连昭廷留下。
“外祖父,连公子能主动送信进来吗?”祝妤君问道。
张老太医摇头,“不行,必须我们先传话与他,他见到内侍,再请内侍回话,六丫头,如今你在太子身边,不适合将太子的具体情况传出去。”
“外祖父放心,孩儿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
太子这一觉,足足睡了大半日。
再醒来太子觉得呼吸轻松了。
之前他鼻子总像堵着一块棉花。
用过早饭,看见祝六小姐进来,没有开口让他吃药,也没有针灸,只问他可要到廊下看看。
出厢房?
太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太医说过他不能出门的。
张老太医眼眶湿润,“殿下,之前是老夫无用,六丫头替殿下解了两种毒,殿下穿保暖些便不怕风了。”
是吗,他又好了一点?太子晕乎乎地点头。
丫鬟推来一辆四轮车,四轮车上垫有毛皮。
丫鬟替太子裹上厚厚的棉袄和大氅,裹完像只粽子。
搭两块木板,四轮车稳稳地过了门槛。
有云,天不是很亮,可开阔的能将全世界笼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