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郡主选婿这种事,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广,皇城世家大族之间关系盘根错节,交给其他人办这事宁熙帝不放心。
宗纪在皇城跟其他世族都没什么牵扯,让他负责此事再合适不过。
宗纪询问道:“郡主看上了十个人?”
他原以为宁熙帝总共只给了她十张画像让她挑选,没想到她是一口气选了十张。
宁熙帝听了他声音里的讶然,神色有些尴尬,替外甥女解释,“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大宏人杰地灵,才俊辈出,难以割舍,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宁熙帝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看着宗纪。
宗纪颔首:“陛下说的是。”
宁熙帝庆幸身边有个宗纪这么通情达理的人,这要是朝中其他大臣听到阿妤选了十个,必然大惊小怪。
“此事不宜传出去。”
都是皇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让人知道家里的公子被挑白菜一样挑来挑去面上也不大好看。
宗纪善解人意道:“臣明白。”
宁熙帝满意的点头,太子行事荒唐,他痛心疾首,怒其不争,幸好有阿妤这么关心他的外甥女,又有宗纪这么知心的臣子,让他心情舒畅,身体才这么快好转。
宗纪唇角挂着温润的笑,从衍庆殿出来想到姜妤前阵子不停的给自己送东西,连曹先生都觉得她这是对自己有意,面上就掀起了冷笑。
他手上拿着宁熙帝给的名册,薄唇微抿,在储秀宫附近遇到了霍英彦,四下无人,他踱步到他身侧,轻声说:“太子从东宫跑出来了。”
宁熙帝并未解了太子禁足,这回是下了狠心要教导太子,明令他禁足三个月,若是被发现偷偷跑出来,就加罚一个月,如今太子的禁足已经加到六个月了,再乱来估计他得在东宫待到下一个春暖花开才能放出来了。
许是宁熙帝坚定的态度让他怕了,这阵子倒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东宫没闹,今日突然跑出来,应该是知道姜妤来了。
“在哪?”
霍英彦挑眉,“你要去瞧热闹?”
他指了一个方向,宗纪信步走了过去。
霍英彦无事可做,也跟了上去。
一片青葱草木遮掩的假山后面,姜妤正一脸怅然的看着神情激动的太子,刚刚她坐着轿子出宫,走到一半被太子堵住了,非要跟她说说话。
姜妤拗不过他,只好给抬轿的内侍一些赏钱,恩威并施,让他们不要传出去。
太子俊秀的眉眼憔悴许多,不停的质问她,是不是在议亲。
姜妤安抚了他好一会也不见他消停,没辙了,索性就站在那里静静的听他说。
太子得不到回应,满脸涩然,“阿妤妹妹,你同我说说话啊,你为什么,突然不想嫁给我了。”
他伸手要拉姜妤的手,姜妤侧身避开。
太子怔愣的看着她,满眼困惑不解。
姜妤心里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但她不是原主,已经感受不到同他的青梅竹马之谊了,她扯着唇角,温声安抚,“你这阵子还好吗?”
太子悲痛的眼眸重新掀起亮光,对上姜妤平淡的眼神,喃喃道:“我不好,我每天都想你,听说父皇要为你选婿,我恨极了,恨不得把那些想娶你的人都杀了。”
姜妤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你不要这样,你是太子,这些话传出去不好,何况我总要嫁人的,难道太子希望我一辈子不嫁人,孤独终老吗?”
太子瞳孔微缩,“嫁给我不好吗?你从前不是一直想做太子妃吗?你说过,要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只有我能办到,父皇为你选的那些人,他们都只是想要利用父皇对你的宠爱,加官进爵,他们不爱你,更配不上你。”
“那么你呢,太子殿下,你爱我吗?”
太子毫不犹豫,“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爱你。”
姜妤摇了摇头,“小时候那不是爱,我与你是表兄妹,你从小与我亲近,是因为你把我当妹妹看待,那是亲情,即便我不嫁给你,我们依旧是表兄妹。”
太子沉默片刻,“她们说,你虽然与父皇说不想做太子妃,只是不想惹父皇生气,但心里还是有我的,今日我才发现,你是真的不想嫁给我了,你也不像她们说的那般伤心,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欢我了。”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紧紧的盯着她,姜妤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咬着牙承认,“是。”
太子自嘲一笑,“什么时候的事了?”
姜妤含糊道:“很久了吧。”
“很久是有多久?”太子刨根问底,“元宵节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求父皇赐婚,那时候,你是喜欢我的。”
姜妤乜了他一眼,那时候这副身体里的还是原主,原主确实是喜欢自己这个太子表哥的。
姜妤不说话,太子见她目光闪躲,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是不是那次你在东宫看到姚司寝和许司仪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喜欢我了。”
姜妤睫毛抖了抖,吓了一跳,那次是她成为永安郡主之后,第一次入宫,没想到太子看着脑子不怎么灵光,直觉那么准。
“既然殿下明白,就不必再问了,我是什么性子,殿下也清楚,什么司寝司仪,在我手底下一个也活不了,而现在这样,殿下有她们伺候,不也挺好吗?”
“阿妤。”姜妤没防备,太子蓦得把她搂入怀里,力道大的她挣都挣不开,“我把她们都赶走好不好,我不要她们了,我只要你。”
“太子,你快放开我。”
太子不放,姜妤急得抬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脚面,太子吃痛,俯身松开了手。
姜妤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防备的看着他。
太子一脸懊恼,讪讪得喊道:“阿妤。”
姜妤捏了捏眉心,“以后不要这样了,咱们虽是表兄妹,但行事总该要顾忌着些,你马上就要选太子妃了,而我也快要嫁人了。”
姜妤转身要走,太子还想拦她,姜妤道:“你回去吧,我会去跟舅舅说,是我想见你,传话约你出来,让他不要再加你禁足的日子了,路上抬轿的内侍我也使银子打点了,他们不会乱说话,你回去的时候避着人,你现在禁足几个月了?”
说到禁足,太子神色奄然道:“六个月了。”
姜妤安慰他,“那你好好在东宫反省,六个月很快的。”
“......”
“说不定你表现好,舅舅还能提前让你出来,你是太子,大宏唯一的皇子,贵妃娘娘执掌六宫,便是禁足也无人敢苛待你,你若觉得无聊,我让人在外面寻些新奇的玩意给你送过去。”
太子还沉浸在悲痛中,让她这么好声好气的哄着,心底升起一股怪异。
姜妤还在柔声哄他,“好了啊,不要再想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你是太子殿下,现在都有四个侍寝女官了,只要你想要,将来还有四十个,四百个对不对。”
太子真忧伤不起来了,他觉得姜妤这话说的有点酸,好像是吃醋才不愿意理他一样,但她神色又很坦然。
“回去吧,别让舅舅和贵妃娘娘担心了。”
“阿妤——”
姜妤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不回去我就不为你求情了,你可就得禁足七个月了。”
姜妤半哄半骗的把太子弄回东宫,出了一身的汗。
假山背面的角落里,宗纪和霍英彦把姜妤后面哄太子的话全听了进去,霍英彦唇角掀起一抹兴味,“倒是不知这位永安郡主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竟要给太子送东西,用那些哄孩子的伎俩哄太子,太子倒是吃他这一套。”
宗纪阴沉着张脸,原来如此,向圣上求情,打点内侍,不让太子加长禁足,担心太子无聊,要寻稀奇东西给他送去,她对每个人都如此体贴,他倒要看看,她能体贴到什么地步。
姜妤一回信阳侯府便急着把身上的外裳脱掉,珍珠跟在后面捡她丢下来的衣服。
“热死了热死了,我流了一身汗。”
“郡主先坐着,奴婢这就让人备水给您沐浴。”
琥珀端了碗酸梅汤来,姜妤喝了一口,抬头问道:“有冰的吗?”
“奴婢让人去做。”琥珀放下碗,掀帘子出去吩咐人去厨房要冰镇酸梅汤,姜妤坐在榻上,翡翠给她扇风,小心翼翼的打探道:“太子殿下今天跟郡主说什么了?那么会功夫都不出来。”